凌清越终归松一口气:“满肚子坏水,莫非是跟谢景枫学的?”
言昭忙道:“我岂能学他?师尊可别不信,我对你所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半点不掺假。”
凌清越收回手,也不说信与不信,端起药碗送到他手边:“里面添了一味葳蕤草,可压制妖毒。”
言昭故意摸了个空,全不问方才还能捉住师尊的手。
凌清越不疑有他,掌心轻托言昭手背,引导他捧稳药碗:“已经晾的温热,可以入口了。”
言昭并不急着喝,笑道:“师尊平日总冷冰冰的,如今这般照料我,真教我受宠若惊。”
凌清越无奈道:“快将药喝了,好生休息。明日,我还要带你去见燕来君。”
言昭听话得很,当场闷下一大口。
下一瞬,只见他一张俊脸皱成苦瓜:“这这这?”
凌清越忍俊不禁,唇角微扬:“怎么,医典中‘葳蕤草性寒苦口’一言,你都抛到脑后了?”
言昭咽下苦药,强撑着说:“谁说苦了?师尊给的药,即便是毒药,我也……”
凌清越拧眉:“不得胡言。”
竟说毒药也喝,真不知这一回渡劫出了什么岔子,竟让言昭变傻了。
凌清越转念一想,又稍感安慰——至少这一回,他不会入魔了。
另一边,床榻上的言昭耐不住寂寞,仗着能看清些虚影,竟蹑手蹑脚走过来。可惜才走三五步,就被桌子一绊,一把扑在凌清越背后。
凌清越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伏在桌上,险些打翻烛台与茶具。
仙君的腰身细溜溜,一条臂弯便能环抱。
言昭又想起坠落灵池的那一晚,凌清越半掩在莲叶与池水中的腰身,似乎的确就这么细。半湿的长发般熨帖在身上,沿着腰侧往下,一直……
言昭心弦一颤,呼吸渐重。
等等,脖子以下还是别想了——黑化之前,想了也不敢碰,碰了也打不过。
凌清越隐约察觉到不妥,只知言昭的鼻息喷薄在脖颈与耳后,像要点起一簇簇星火。
“放手。”
话音未落,门扉骤被谢景枫推开。在他身后,还跟着螣虫寨里救下的少女阿瑶。
“师尊,我有一个想法法法……”
看清门内情形的瞬间,他抬手施咒,又把门关了回去。
凌清越才要开口,便见谢景枫满已消失在门板之后。
此刻,他恨不得将言昭掀翻在地,气到抬手重拍桌面:“言!昭!”
言昭眉头一皱,单手擒了凌清越双腕,按在桌面:“说过多少次了,拍桌子手疼。”
门外,谢景枫刚整理好情绪,再度推门——
这一回,言昭不仅压着师尊,还用单手将人擒住。啧啧,那叫一个不可描述且霸气威武。
谢景枫一怔,再度关门。
他对着门板自言自语:“定然是打开方式有所不对。”
依照师尊的想脾气,哪容得言昭如此放诞?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客房里,凌清越耐心耗尽,运功震开言昭:“你竟敢——”
谁料,话未说完,言昭脚下趔趄几步,摔倒时顺势一把抱住师尊膝盖:“我错了。”
由于他跪得太彻底,一时之间,凌清越都被噎住:“你……”
言昭双臂环抱凌清越膝盖,仿佛一只硕大的人形挂件:“弟子目不能视,心中实在慌乱,才做了冒犯仙君的事情。”
凌清越又一噎,骂又骂不得,只咬牙道:“你先起开。”
话音未落,迎面门扉又开,来的仍是谢景枫。
——师尊站着,言昭跪着,这姿势……不正是话本上【口漱琼浆冰齿寒】一折吗?
“嘶——”
谢景枫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阿瑶跟上来,定睛一看,小脸通红:“天呀!”
少女一边惊呼着,一边捂脸逃远了。
谢景枫也想溜之大吉:“天气不错,我去湖边纳凉。”
“站住!”师尊断喝之时,门扉自行闭锁。
谢景枫揉了揉磕在门板上的鼻头,用折扇挡住师尊利剑似的眼神:“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凌清越只觉得,有一股浩然之气直冲脑仁:“还有你,言昭,松开!”
言昭仗着有伤,肆无忌惮:“除非师尊原谅我,否则不松。”
凌清越动了动膝盖,想踹,却又下不了脚。
言昭的双目,原本宛如落有万千星辰。而如今,星子黯淡,着实令人心疼。
凌清越暗道,若非为了自己,他又怎么遭到此劫难?
这火气,还未发出来,便化作青烟飘远了。
末了,凌清越压住脾气,与言昭说:“你双目不便,想来方才都是无心之失,我又怎会计较?”
得了此话,言昭笑逐颜开,终归松开手臂:“多谢师尊。”
尔后,凌清越再望向不速之客谢景枫,眸光骤冷。
谢景枫背倚门板,勉强扯出笑容:“师尊,我没有误会你们。”
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言昭强忍住敲他的冲动,无声叹气。
好在凌清越不愿再纠缠此事,吩咐道:“想来阿瑶姑娘是误会了,便由你同她解释清楚。”
顿时,谢景枫如蒙大赦,拉开门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