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不敢置信,自言自语道:“不可能……”
凌清越蹙眉,半为抒发,半为引导:“对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不该看得太重。”
言昭不服,微露偏执之色:“话不能说满,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说话间,他竟纵身跃入水井之中。
凌清越猝不及防,惊呼道:“言昭,你做什么?”
水井幽深不可测,凌清越才靠近,便感知到森森鬼气。片刻过后,一枚玉珏被抛上来,落在他身畔。
玉珏上闪烁起微弱的寒光,渐渐地,寒光交织成人影。
——是邹先生。
言昭坐在井沿,衣衫头发尽湿,虽说狼狈不堪,却笑得开怀:“我赢了。”
凌清越顿生惘然之感,喃喃道:“不错,你赢了。”
言昭解释道:“井下有人布了法阵,将他牢牢控制住。若非我今日跳入井中打散阵法,让鬼魂附身于玉珏,只怕再过一百年,邹先生也出不来。”
听了此话,凌清越满腹狐疑:“这邹先生连厉鬼都算不上,何必用法阵加以控制?”
言昭亦是不解,连连摇头。
另一边,谢景枫展开折扇,放骨美人出来。
那厉鬼通身怨气渐散,继而白骨生肌,渐趋恢复昔日容颜。
或许于她而言,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不曾相负”四字。
“小姐……”邹先生朝骨美人伸出手,一如往昔,“我不曾离去。”
骨美人笑靥如花,同他十指交扣:“我……”
然而,变故倏然而至。
不待女子说完情话,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将那玉珏劈作两半。随即,邹先生的生魂作烟云散。
眼见情郎魂飞魄散于跟前,骨美人仰天长啸,尖锐声响惊飞了巢中倦鸟。
方才白骨生肌,现下皮肉尽褪,她又化作皑皑骷髅。
怨气化作缕缕黑烟,遮蔽月光与星辉。一时之间,天地一片晦暗。
凌清越提醒道:“她发狂了。”
言昭握剑问:“杀还是不杀?”
凌清越说:“先擒住再说。”
得了师尊吩咐,言昭挥剑引井水化冰,画地为牢,将骨美人圈在其中。那骨美人破不开樊笼,只能学作困兽,不住嘶嚎冲撞,
凌清越行至冰笼边,正欲探她神识,却不料变故横生。
夜色之中,竟有一股力量将他震开。凌清越猝不及防,连退三五步,再定睛一看,竟见人形黑雾现身了。
众妖口中的人形黑雾,怎会出现在此地?
“师尊小心!”
言昭飞身而来,揽了凌清削腰,挟他避开一记重击。
那人形黑雾不欲恋战,震碎冰笼,用巨手握住了怨气冲天的骨美人。
“他是为抓厉鬼而来。”
凌清越惊呼:“不能让他带走骨美人!”
随即,三人同时应战,只想在黑雾手中抢下骨美人。可惜到底迟了一步,只见人形黑雾张开巨口,将骨美人吞入腹中带走。
随着公鸡打鸣,黑雾渐散,日出东方。
凌清越望着黑雾消散的方向,沉吟不语。
操纵黑雾的人,并不为炼妖。他在收集世间阴气最重的东西,比如大妖族长,比如怨魂厉鬼。
邹先生被困法阵不得出,是为使骨美人寻夫不得,从而发狂。这样一来,她身上的怨气会越来越重,最终成为至阴之物。
能有这等本事、心思的,定非等闲之辈。
想到这里,凌清越愈发忧戚。
另一边,言昭收剑入鞘,悄然站在师尊身旁。他看见,朝霞在凌清越脸上洒上薄红,就像白玉透出了沁色,美极。
一时间,他看愣了神,唇畔又绽轻笑。
后来,凌清越似有所感,转身便撞上言昭的眸光:“你又在笑什么?”
言昭掩饰道:“现如今,师尊总该愿意听我解释一番吧。”
谁料,凌清越上下打量他一番,继而道:“不听。”
言昭当场就急了:“师尊贵为仙君,岂能言而无信?”
凌清越望着满身**的徒弟,不禁轻叹:“先换一身衣服,再来与我慢慢说。”
言昭撸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笑开了花:“多谢师尊关怀。”
谢景枫见这二人大有言和之意,悄然用折扇扣了扣心门口,暗自松一口气。这两日来,可操碎他的心。
三人正欲离去,却见井边的偏门突然打开,有家丁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你们这些人,怎么专爱在别人家门前看热闹?”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无辜。
待家丁去后,有买菜老妪与他们攀谈道:“三位应是过路人,不知这家的情况,”
“自半年前开始,这家老员外便脚底生疮、头顶流脓,浑身恶臭不已。他们家遍寻名医,天天拿药当饭吃,都治不好怪病。”
“城里人都知道,这是他逼死女儿的报应。”
常言道:脚底生疮,头顶流脓——坏透了。
冥冥之中,报应不爽。只怕老员外的死状,要比骨美人还惨。
言谢凌三人相互递眼神,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