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
扬声器里传来黑湖毫无生机的声音,之后便挂断再无下文。
“东云,已经九点多了,再搜索下去可能会比较麻烦。”信风面色凝重地提醒他,“我们的体力和精力都受到了消耗,能见度也在变低,恕我直言,这样埋头找一个活人的效率太低了。”
东云转头望向远处的居民楼。原本自动打开的居民楼的灯正在一盏接一盏灭掉,仿佛楼里的那些“居民”们即将进入睡眠一般;而这些灯一灭,他们的视野也越变越狭窄。
“……就地驻扎,今晚我们就睡在现在这栋楼里。我们先找一个相对挡风的房间,留一个人警戒,其余两人睡觉,每三个小时换一次班,九小时后继续搜索。”东云下令道。
“是!”
其余两人勉强立直了身子,紧随东云其后,在楼里找了个用于休息的房间。
随着房间窗户的关合,寒夜的穿堂风终于消停了下来。东云站在窗边,眺望着灯火陆续熄灭的远处。
——总有一种预感,有什么正在接近。
“东云,第一轮值夜交给我吧。啼猿已经快睡着了,你也和他一起休息。”
信风走到他身旁,想递给他一条毛毯。房间另一头沙发上的啼猿已经打开了暖气,裹着毯子补充着水分。
“……第一轮我来值班。你们俩先睡。”
东云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甚至连头都不带转一下。信风迟疑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收回了毯子。
“那你多加注意。三小时后换我起来。”
东云点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的建筑物上;他听到身后毛毯摩擦的窸窣声,暖气的运作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啼猿沉重的鼾声。
浮屠岛游戏的第五天就快要结束了。
东云不禁感到有些焦躁——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掌握到这次事件的全貌,没能探清楚这座岛屿、岛主背后隐藏着的秘密。咏乐主动拆开自己的队伍、其中有三个人完全失联,被镰怆缠上,还有个尚未查清身份的连环杀手,自从登上这座岛,许多展开都不在他的预期之中。
——破局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点,不能再让事态这样拖延下去……
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对讲机。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他从未觉得午夜如此漫长。他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墙上的时钟,发现这才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他还必须再保持半个钟的清醒状态,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镰怆从五点彻底失联,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半小时。和我们不同,代理人有“脑内炸弹”的保护,不怕被人趁黑袭击,恐怕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停下搜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一个活人?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哔……哔……
一阵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哔……哔哔……
东云低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意识到他手中的对讲机正微弱地响动着。
哔哔……哔哔。哔、哔哔。
而且响声正在慢慢变得大声而稳定!
东云痴痴地注视着对讲机,随后转身打开房门,向房外撒腿狂奔!
哔哔、哔哔、哔哔哔。
——突然发出响声,证明镰怆的对讲机正从远处移动到我的附近,现在就在这栋楼里!
哔哔、哔哔哔哔哔——
频率在变高,越来越近了!
哔哔哔哔哔哔——
就在拐角的这个房间!
咚!!!
爬下好几层后,东云猛地踢开门,闯进了他认定有另一个对讲机的那个房间。果然,他手中对讲机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与它产生共鸣的那台对讲机就在这房内。
镰怆也在这间房内。
名叫镰怆的烟灰靠在房间的墙边,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五官丑陋地挤在了一起,鼻子被削掉了一半,流淌着鲜血的舌头耷拉在外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骇人的伤痕。血从他的七窍里一阵一阵地流出,昭示着他直到十几分钟前还活着这一事实,但他的四肢已经僵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成规模地发紫发青,仿佛下一秒就会烂掉。
镰怆死了。
东云伫立在原地,听到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东云!怎么了——”
被对讲机惊醒的啼猿和信风匆匆赶下楼,他们呼唤着东云的名字,随后也看到了镰怆的尸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东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细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刚才他没能留意到,原来血迹一直从镰怆身下延伸到门外的走廊。
——他是死后被人拖拽到这个房间的。
东云又看了眼尸体靠着的墙,上面也同样用血字写着“双尾蝎”,字迹和前两个现场的一模一样。他又蹲到镰怆的尸体旁边查看尸体,难以想象这个几小时前还一脸得意洋洋企图在岛上大出风头的家伙,此刻竟会死得如此凄惨。
果不其然,镰怆脖颈的喉结处也有两个针孔大小的伤口。
“东云,地上……”
信风的提醒使东云把注意力转向了地上掉落的那个对讲机。
他把它捡起来,沾上了血的对讲机还能用,只是被镰怆调到了录音模式,难怪他们用通话模式一直联络不到他。
他随即发现这台对讲机的录音功能一直启动着,也不知是镰怆还是其他人开启的,更不清楚这次录音是有意还是无意。
东云按下开关,对讲机里随即传来一阵噪声,几秒过后,里面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那是镰怆断断续续的话语。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
“有谁在吗?是代理人吗?”
“喂?…………”
“你难道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一阵冲上前搏斗的声音。镰怆随后一身惨叫,宣告着他在与来者的战斗里败下阵来。
“妈的……别、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
“别、别……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求你了!求求你饶了我!!”
一阵狂奔的脚步声。
“哈……哈……救命!东云!啼猿!信风!来个人救救我!”
“有人吗!有人吗!!救命!!”
撞到墙角的扑通声。
被什么掐住脖子的粗喘声。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求您、求您了,饶过我,别杀我!”
“啊、啊啊啊……别杀我,求您了别杀我,我还不想死,我愿意做您的狗,我什么都做,您想要什么情报我都提供,求您了别杀我,我不想死啊!!!”
“放过我、救命、救命啊!!!是我错了求您不要我不想死啊妈妈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住手好疼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镰怆那抓狂而恐惧的求饶到这里戛然而止。他那时是已经死了,还是声带受损彻底发不出声音,除了凶手没人清楚。
蔓延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唯有三名烟灰汗毛直立地感受着对讲机里呈现出的地狱绘图。
“……啼猿,信风,现在起禁止单独行动。立刻联系代理人。”
东云有些不稳地站起身来。
“告诉他们,第三个死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