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病了(2 / 2)

“没事,你应当告诉朕,以后也要如此。”她睁开眼,语气和蔼,“你去忙吧,这里有朕陪着,放心。”

丹朱依言下去了,郁瑶垂下眼,看着床上的人。

季凉的双眼闭着,他们刚才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他像是全无知觉一样,双颊因为发烧的缘故泛着红,显出一种气色很好的假象,嘴唇却微微苍白干裂着。

郁瑶想起他冷冰冰让自己滚的时候,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倒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较乖。

她见桌上放着一盆冷水,还有干净帕子,便浸湿了一块,叠了两叠,轻轻敷在季凉的额上。

“你啊……”她叹气道。

在没有抗生素的地方,感冒发烧这种事向来可大可小,就不能让人省心一点。

季凉似乎被她的动静惊扰,眼帘颤了一颤,慢慢地睁开眼来,望着她。

大约是高烧的关系,他的神情不如白日里冷硬、警惕,失去了那种时刻保持的距离感,反而显得有点怔忡,眼睛里雾蒙蒙的,直直地盯着郁瑶。

郁瑶和他对视了片刻,想不出任何能说的,最后干巴巴地问:“难受吗?”

季凉好像这才回过神来,缓慢地眨了眨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隔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陛下来做什么?”

“……”郁瑶胸口一闷,心说自己吃力不讨好,但看在他病着的份上,也不好和他计较,只能柔和道:“听说你病了,来看你。”

听她这样直接,季凉的眼神反而闪了一闪,将脸偏向另一侧,“臣没事了,陛下请回吧。”

郁瑶老拿一腔热情贴冰山,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是想起身就走的,但想到他经历的委屈,心又软了下来,沉默了片刻,轻轻道:“你做什么?这个天用冷水洗澡,身体不要了吗?”

季凉侧着头,面向床内侧,一言不发。

郁瑶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动静,只能好声好气再道:“你以后有什么事,想要什么,都和我说,行不行?你早说想沐浴,我立时派人烧水伺候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要自己硬撑?”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季凉的目光迷茫了一瞬。

其实对他而言,用冷水沐浴,原本是很平常的事。

军中苦寒,条件很差,热水本就是件稀缺的物事,他在京中当惯了贵公子,习惯了行走坐卧都有人精心服侍,熏香汤浴、丝绢擦身,本也视作寻常,初到军中时,的确很不适应。

但是后来,身上往往不是汗水就是泥水,若是一场仗下来,更是满身血污,不习惯也只能习惯了。

而且军中尽是女子,又多是大老粗,常年驻边不见男人,都快憋出病来了,偶然见到一个男子,更不用说是他这样容貌出众的,虎视眈眈者绝不在少数。因此,即便是营中有热水沐浴的时候,他也往往不用,而是躲到营外野地里,找水胡乱冲洗一下便罢了。

至于头疼脑热,着凉风寒,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关系熟了之后,军医会丢给你两包药,但也仅此而已了,几乎全靠自己生扛,有运气不好,扛不过去的,便用草席一卷,埋在营外的荒地里,能插一块木牌当做墓碑,已经算是很好。

军中死人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身,还是一样要上战场。

所以他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郁瑶大惊小怪的。

季凉盯着自己的枕头发呆。

在他入宫前,他听闻当今女皇不思进取,耽于享乐,朝政全依赖太凤君把持,大周朝的后宫里虽未有正经的君侍,却有小侍无数,丝竹歌舞,美酒佳人。

即便如此,女皇仍不满足,时常出宫寻欢,在京中的各大青楼、酒楼、戏园,都是常客。

且她生性风流,挥金如土,而从不留情,今天还搂在怀里的宠侍,或许明天就腻了,随意赏两件东西打发了事。

不只他这样听闻,整个京城的人都这样说,应当不是作假。

也许是他在军中待得太久,已经不了解京中贵女的做派,这几天来看着女皇的模样,竟然会疑心传闻有误,偶尔生出一种她是在诚心待他的错觉来。

这样看来,这位陛下比他以为的荒淫君王还是要高明一些,可能她不知怎么的,温顺纤弱的美男子见多了,忽然对他这样的产生了兴趣,就耐着性子宠几天,要是换了心思单纯的少年,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吧。

但过了她的兴头,还不是弃若敝履。

季凉回想起自己白日里的遭遇,还有在她面前一时失态,不自禁流露的情状,忽然觉得可笑得很,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甚至带了两分讥讽,“陛下猜,臣为什么急着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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