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郁瑶一惊,瞌睡立刻没了,“怎么会的?”
玉若刚点起灯,脸上滑过一丝为难,郁瑶也就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些宫人知道来及时回禀已经很好了,哪能指望他们弄得清楚缘由。
说话间她已经披衣下床,边往外走边问:“太医去请了吗?”
“去了,说是同时遣人往长乐宫和太医院的。”玉若疾步跟上来,“陛下,您这是要……”
“去看他。”
玉若又不敢十分拦她,只能跟在她身边一路劝:“陛下,如今夜已深了,行路不便,您不必亲自去,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办就行了,您要是想看望季君,明天白日里去就好,想来经过太医连夜诊治,到那时季君的烧该退去一些了,也有些力气见驾。”
郁瑶摇了摇头,只大步往外走。
她不是去探病的,是去照顾人的。
季凉这病起得蹊跷,不知是白日里受了那一番屈辱,急火攻心招致的,还是被那种稀奇古怪的药伤了身子,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让她不能不担心。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她的这位季将军,看着英姿飒爽,比寻常男子都要强健,其实心里细腻得很,而且是个极安静,凡事不喜外露的性格,如果不是她事先嘱咐了宫人,恐怕他病到不行了,也不会像寻常君侍一样,禀报到女皇面前博几分垂怜。
这才最让人头疼,反而迫使人不得不悬着一颗心在他身上。
玉若没能劝住她,一队人提灯夜行,用不了多久就赶到了甘泉宫。
里面灯火通明,院子里宫人来来往往,各自忙碌,并没有人在门口迎驾,想来是并不曾想到她会漏夜赶来,直到她进了门,才有人发现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倒,高喊:“参见陛下!”
这样一喊,满院子的人齐刷刷跪拜,郁瑶心急,让他们平身,问:“季君怎么样了?”
有侍人回答她:“太医已经到了,正在里面为季君诊脉。”
郁瑶点点头,走到寝殿门外,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
季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模样,清瘦的脸庞陷在宫中华丽的锦被里,单薄得让人有点心疼。
他的手腕垂在床边,上面盖着一方丝帕,床边跪着两名太医,大约是已经诊完了脉,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听见开门声响,屋中人皆回身跪拜,郁瑶走过去问:“季君的病如何,严重吗?”
她心里已经做好计较,假如太医诊出是那些秘药所致,她就及时告诫封了她们的口,无论如何不能让季凉被动用私刑的事传出去。
不料太医作了一揖,其中年长的那个道:“回陛下,季君的病乃是受凉风寒所致,虽眼下烧得高一些,所幸季君的底子好,待老臣开一副药,想必不出几日便能痊愈了。”
郁瑶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犯嘀咕,眼下虽是早春,天气还不十分暖,但也不是什么寒冬腊月,怎么就风寒了?
她准了两名御医下去开方子煎药,一回头,就见丹朱站在床边,神色犹豫畏缩。
她还以为是丹朱年纪小,没经过事,来甘泉宫做事的第一天就遇到季凉生病,担心被迁怒受罚,于是宽慰道:“你差人及时来禀报朕,又请来太医,做得很好。”
丹朱却忽然跪下了,看了一眼躺着的季凉,面露纠结,“奴惶恐,奴……或许知道季君受寒的原因,不知当不当讲。”
郁瑶眉头一挑,“你讲。”
“奴来到甘泉宫的时候,季君已经歇下了,但是院中地面有不少水迹,屋里抛着打湿的巾子,后来奴去后院看过,水缸里的水应当是少了。”
……
郁瑶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往头上冲,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个天气里拿冷水洗澡,不得风寒才怪吧!
她明明都说了,会安排信得过的侍人来甘泉宫伺候,季凉这个人,即便嫌身上脏、难受,就连等侍人来烧热水的时间都没有吗?
大约是她脸色不好看,丹朱小声道:“陛下,奴是揣测您心疼季君,才斗胆多嘴的,季君眼下还在病中,还请您不要动气。”
郁瑶胸膛起伏了几下,感觉心里的火一点点被压平。
见鬼了,这人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胡乱折腾,她有什么好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