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新域名许勺很茫然他和当年不一样了,海城也和当年不一样了。s他在外面的时候,呆了那么多年可归属感却从来没有。哪怕他有了家人,有了孩子,事业做得很大。现在回来了回家了,他在激动的同时却还是没有归属感。
廖家酒楼还是那个廖家酒楼师父师兄们还在这里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被排斥在外面的。
师兄们虽然都围着他,可变化太大,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哪怕他们对自己还如同从前,但他们表现出来的都和以前不一样。他们的厨艺变得更好了,他们都成长成了师公那样的男人。
他以为自己是带着骄傲回来的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骄傲的。
不他不仅没什么可骄傲的在师兄们面前,他甚至是自卑的。
他忘了师父教他做的菜他忘了海城的味道,很多很多,他都忘了。
廖清欢看着许勺一把年纪的人了站在门口眼神茫然得像个孩子。这种眼神是当年在许勺身上从来看不到的,哪怕是他被他爸放在酒楼那一天,他也没有这个样子。
吕锅心疼得不行,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将人拉了进来,反手将门带上。
“瞎说什么啊,什么融不进来,你就是华夏人,你就是海城人,你这是回家,有什么融不进来的。”
“你不是融不进来,而是你,还停留在五十多年前。你回来后,就一直在说,你现在做的菜是改良的,是符合外国人口味的。确实,它们或许是符合外国人的口味了。但你在极力的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厨艺,退步了,退步了非常多,你做的菜,没用心,没投入,成为了很普通的菜品。”
“你觉得师兄们都进步了,他们现在都非常厉害,你比不上他们了。所以你口口声声在用改良这个词,试图让我们觉得菜品的味道不对,是因为它现在适合外国人吃。”
廖清欢深吸一口气,看着许勺,用一种极其惋惜的语气接着说。
“可是,小勺,为什么改良会改到你失去了你的灵气呢?曾经你是几个师兄弟中最有灵气的,他们需要费几天功夫学下来的,你只需要几个时辰。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勺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办法,您没在外面待过,所以您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口味和咱们这边,是天差地别的。这种食材不吃,那种食材不吃。甚至放调料,一种调料不对,他们也不会吃。我只能去改,去迎合他们的口味,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的是中餐还是什么。我开的店太多了,如果还是以前廖家酒楼的老方法,炖个汤要花费那么长时间的功夫,做个菜要准备那么多工作,那我的店不用开了。”
“师父,不是所有人都能尝出差别的,只要入口的味道是他们喜欢的,那就行了啊。你有没有费时间费工夫,哪有那么多人能尝得出来?”
“时代变了,你看海城也开了那么多家餐馆对吧?海城的很多菜不是说也都改良了吗?大家现在都图方便,图快捷,费时费力不讨好,何必再去做呢?我是退步了,从我尝了一口大师兄做的菜我就知道,我退步了,甚至连当年的四师兄都不如了。但这能有多大关系,我开的饭店在国外是最受欢迎的中餐厅,手底下那么多饭店,那么多厨子还都是外国人呢,华夏人都没有几个。我不用自己做菜了,只需要指挥他们就行了,我不像您当年那样,每回有老客上门,您还得给他们做几道菜,还得陪着聊几句,我不用啊。我现在是老板了,老板不用会做菜的,只要手底下的厨子会就行了。”
“至于我做的是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不是正宗的中餐,就像那些来吃饭的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不是正宗的中餐。但真的,这些都没关系的。它们是我一个华夏人改良的,我说他是中餐,它就是中餐。”
话音将落,满室寂静。
廖清欢看着许勺,他说这么多的话,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是骄傲的,他不认为自己厨艺退步了有什么不行。如他所说,他是老板,不是厨子了,会不会做菜,没有关系了。
吕锅急得团团转,他被小师弟这一番话给惊到了。
“小师弟,你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廖清欢冷下脸,她死死的盯着许勺,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用和他说了,他没有坚持自己,在国外被同化,可他心里是认可这种同化的,所以你说什么他都不会认为自己不对。许勺,我再跟你说一句,廖家酒楼出去的人,可以优化你可以改良,我理解你在困境里向现实低头,但你不能把自己改成这个样子。我以为我迎回来的是家人,却没想到,我等到的,终究是贵客。”
许勺愣愣的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想伸手拉的,可最终还是没有拉住。
吕锅站在他身边长吁短叹,“小师弟,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说了,我没有办法,我想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只能去迎合他们。”
“你还是没懂,师父在意的不是这些。她在意的,是你被改变了。你改变了你做菜的方式,你改变了你做菜的习惯,那是因为你不认同原来学到的点点滴滴,你没有选择坚持,而是选择了改变。你说时代变了,我承认,时代确实变了,可廖家酒楼开了多少年?几百年,经历了多少朝代的更迭,咱们都清楚,那为什么,它还能和以前一样呢?”
是认同,是坚持,所以,它还同以前一样,从未改变。
……
廖清欢把许勺他们赶了出去,就留着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直接赶出去了。
张卫红吓得要死,跑过来劝廖清欢。
“廖师傅,您可不能这样啊,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一个晚上就闹掰了?您这样我多难办啊?万一他们不投资了,咱们都是大罪人。”
廖清欢在面饼上抹着油,听他说完,哼了一声。
“不稀罕投资不投资了,靠咱们自己还建设不起来一个海城?”
“那还真不行,咱们缺钱,缺指导啊,他们的理念比咱们先进,技术比咱们好。最关键是,他们有钱,这样咱们就能少花一些钱了您说是不是?”
张卫红苦口婆心,昨天还觉得自己这事办得巧,结果今天就恨不得打脸。
廖清欢想了想,“反正我这也不是招待所,他们是投资团,就让他们住招待所嘛!我也没做错什么。”
“那接待的事?”
张卫红试探性的问了句。
“照常接待呗,我亲手给他们做菜,行吗?”廖清欢睨了张卫红一眼。
张卫红打了个激灵,拼命点头,“行行行行,这肯定行的,早中晚三顿,都在您这解决了,辛苦您麻烦您感谢您,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廖清欢抿唇一笑,“快走吧你,放心,我绝对好好招待他们。”
张卫红夹起腿就跑了,跑了一半摸摸脑袋,他怎么觉得廖师傅说那话有些使坏的劲呢?
恩,大概是错觉了。
等人一走,廖清欢慢条斯理的将饼子烙好,酥饼配上温热的豆浆,再炸上几根油条,这一顿早饭吃得别提多舒服了。
林碗他们赶着早过来,还想着和小师弟多说说话呢。结果一过来大师兄就朝他们使眼色,小师弟一家被撵走了,大小都给撵走了。
“咋了,小师弟尿炕上把师父惹生气了。”林碗这话都没经过脑袋。
“你才尿炕上了,昨天师父和我聊小师弟厨艺的事,说他厨艺退步得厉害。后来小师弟过来,霹雳啪啦说了一通话,意思就是他现在是老板,不是厨子,会不会厨艺没什么用。在国外做的那些菜也不用像师父教的那样用心,反正没人尝得出来之类的。这就把师父给惹毛了,没当晚就撵走已经算不错的了。”
吕锅压着声音,师兄弟几个脑袋挤在一块。
“那确实是错的了,昨天小师弟看着还好啊,怎么能跟师父说这些话呢?”
张瓢有点不大高兴了,咋的,你从国外回来就高档一些呗,还做菜不用用心了,放屁吧。把师父教的全给扔了,这算个什么事!还现在是老板了,不是厨子。怎么的?你这老板不是从厨子做起来的?
“小师弟不对,师父说他是应该的。”
杨盆也点了头,他们几个时时刻刻记着师父教的,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唉,我是觉得小师弟在外面挺难的,师父的意思就是说他不坚持,说他被外国人同化了。但小师弟说的就是不被同化没办法生存,他要是坚持的话可能在外面就活不下去。”
吕锅一方面理解,一方面又不理解。
当年他去京城,最开始做出来的菜其实京城人也不喜欢。那会他还是从小摊摆起来的呢,后来慢慢的,摊位上人就多了。
大家都是一开始不喜欢,但味道是真的好,吃过一次后心里惦记,自然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但小师弟说了国外人挑剔,坐都坐不下来,更不要说尝味道了。只是他也记得,小师弟说最开始餐馆是开在华人聚集的地方,吃饭的华人比外国人多啊。
因为他想做外国人的生意,想做出事业,所以他才把重点放在了外国人身上。
这事吕锅不能说小师弟做错了,也不能说师父做得不对。师父重点在于小师弟厨艺退步,做菜没有了自己的味道。小师弟的重点在于,他的改变是顺应时代的,他的改变影响不大。
师兄弟几个挨着头交流,廖清欢在小厨房喊了一声。
“你们几个给我去买点东西。”
几个赶紧殷勤的跑过去。
“师父您要买什么?”
“我们马上就过去。”
“买猪肠猪肺猪肚猪尾巴,还有鸡爪鸡杂,要有牛鞭,就给我来一根牛鞭。”
廖清欢慢悠悠的说出一些内脏来,听得这师兄弟几个眼睛发亮。
“好啊,好,师父是准备做个杂碎宴还是怎么的?我可太喜欢吃这口了。”张瓢口水出来了。
“赶紧的,去菜市买去,去晚了,这些就该没了。”
吕锅发号施令,师兄弟几个迈着老腿一个个马不停蹄的往菜市赶去。
回小厨房的廖清欢唇一勾。
“可不就是杂碎宴,可惜不是给你们吃的。”
……
吕锅他们去得早,这些廖清欢要的都弄回来了,不仅弄了回来,还弄来点猪血和羊杂碎。
都以为是做给自己吃的,把这些弄回来之后他们就开始各种清洗。
廖清欢则把五花肉切成肉末魔,再把新鲜的豆腐一块捏碎,倒入和五花肉沫混合。混合的过程中慢慢的加上新鲜的猪血,那血是暗红色的,估摸着是现杀的猪才能弄这一碗猪血回来。
“师父您做猪血丸子啊?”
林碗看了眼,猪血丸子他爱吃,只是平时买不到新鲜猪血,他也做不出来师父做的味道,
“对,做猪血丸子。”
廖清欢应了声,拿起装着从葱姜蒜末的碗,倒了一部分进去,同时再撒上食盐,搅拌均匀后手感比较粘稠。她取出一团,捏成团子,然后两手间摔打,确认团子比较紧实之后,放在盘子里,等盘子里放满了团子,再盖上盖子送到灶膛去烤。
这个本来是烟熏或者是晾干的,但今天为了省时间,便放到灶膛里去烤。
等着猪血丸子烤好的过程中,羊杂碎都已经清洗处理好了。
廖清欢将羊肝和羊心放到水里煮,羊胃则把筋膜都去掉,然后浸到冷水里面。接着羊心剁成碎末,羊肝同样切碎。
张瓢看了好几眼,没看懂这是在做什么,但又不敢说。万一说错了,被师父骂怎么办?现在师父心情肯定不好,不能在这个关头触霉头。
廖清欢拧眉做自己的,这道菜她也是第一次做,只是尝试。
杂碎切碎后和香菜葱姜蒜等香料混合,再倒入料酒搅拌混匀。所有材料都填入到羊胃口里,填得满满的收紧口子。
锅里烧水,整个羊胃放到水里开始煮。
这些都做完了,张瓢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父,您这做的是?”
“一道新菜,我也第一次做。”
廖清欢简单回了句,并不准备告诉他自己具体是做什么。
张瓢看了一眼又一眼,师父做出来的菜一般都很好看,这菜圆滚滚的,颜色也不怎么样,看着还真是一般。
一早上的时间都在做菜,虽然是廖清欢一个人动手,做得却不慌不忙。牛鞭被她做成了干锅菊花牛鞭,看是看不出来什么材料的,只觉得漂亮,因为里面的牛鞭还和鸭胗都切成菊花刀,看着像盛开的菊花。
鸡杂被她做成了泡椒炒鸡杂,香辣扑鼻,闻着就下饭。
鸡爪则被她去了骨头,煮熟后用柠檬还有薄荷香菜香芹香醋等凉拌。
猪肺做成了北杏猪肺汤,猪肚则做成香糟肚丝,猪尾巴做成酸甜口味的,猪肠则做成了九转大肠。
等这些全都做完,满满当当的也摆了一整桌。
林碗拿着筷子美其名曰帮着尝尝味道,筷子还没伸出去呢,廖清欢拦住了。
“慢着,这不是给咱们做的,而是做给投资团吃的。”
“那不是小师弟……”
林碗话说到一半,被张瓢掐了回去。
“恩,是许勺他们吃的,你们从大厨房端菜来,这些给他们端上去。”
因为投资团提前过来了,廖家酒楼也装修得差不多,这两天是暂时关门只接待投资团,后天就会正式开始营业。
所以大厨房那边有刘红星带着几个帮厨做菜,今天廖清欢已经和刘红星说过了,小厨房的菜会端给投资团吃。
吕锅看着这一桌子的杂碎,想到小师弟说外国人不吃杂碎,像昨天许盐还有许糖就没碰大肠。那这一桌子的杂碎,估计能把那群老外憋死。
他想了想,又觉得没关系,这些菜除了那个羊杂碎,其他可都是地道的华夏菜,还是师父做的,够给面子了。
……
许勺他们大清早被撵出去,他心里不大好受,他儿子许盐倒是问了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许勺也只说惹师父生气了。
其实他是觉得师父不理解他的,许勺一直认为,任何人站在他的处境上,做出来的选择都会和他一样。
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也没说错啊,现在的他确实不需要厨艺来为自己添加什么光环了。他开的饭店开得好,这是事实。
他看不上廖家酒楼那些坚持吗?也不是,他敬佩这种坚持,只是他觉得这种坚持,已经跟不上现在社会的发展了。
现在的人吃得多吃得杂,哪有那么多人嘴刁,能一口尝出味道的不对。大多数都是吃完了,味道不错,我下次再来。亦或者是想着下次再来,实际上又被其他的饭店给吸引过去。
对,味道确实是最重要的,但味道真的能在人的灵魂中印下那么深的痕迹,真的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吗?能是能,但哪有那么多人能做出这些味道来?
师父说他做的菜没灵气没感觉了,当年他做的有灵气有感觉啊,可外国人不买账,他只能放弃这些灵气,转而去做那些外国人能接受的口味。
一直到中午,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师父要那么生气。
“爸爸,我们要去廖家酒楼吃饭了。”
许盐的发音很准,眼睛落在许勺身上。
许勺点点头,整理了身上的衣服,便一起坐车去到了廖家酒楼。
酒楼门口有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在问什么时候开业的。
许勺看了一会,他想到了以前,以前的廖家酒楼和现在的廖家酒楼没有变化,门口依然站在那么多人。
他们到了,里面的服务员赶紧排开人让他们进去,其中一个叫林香香的女人利索的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许勺记得林香香,这是师父收的最小徒弟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