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1 / 2)

行宫位于凤陵城城南,因此这几日来,凤陵城南门车马络绎不绝,披甲执矛的兵士比旁日里凭空多了几倍,厚重盔甲映着高耸的青石城墙,自有不可侵犯的威严。

连两侧的酒肆都坐得比往常满,人们透过窗外杨柳遮遮掩掩打量那些修行天才和高门子弟,时不时磕着瓜子来一番点评,七嘴八舌把树梢知了吵飞得扑腾八尺远。

这一日格外不同。

南门外来了一队人,打老远就能看见毛色纯白的追风驹一匹一匹码着,几乎望不到尽头,风带起年轻的神官们衣缘上金边纹饰,日头之下分外辉煌,团团地簇着中间一架高大宝辇,宝辇通体披着绚白如雪的锦缎,明珠风铃悠悠地晃,流光溢彩。

南门领头的将领一凛,示意手下警戒,自己快步迎上来。

那身盔甲实在是太重,他离宝辇越近,脊背越难直得起来,辇内有人撩起帘子,笑吟吟对他说:“钱将军,这几日辛苦。”

但见那青年二十几岁的模样,面貌英俊,锦衣华服,很有一点装腔作势的风度翩翩。

钱姓将军吃了一惊:“三殿下!”

他怎会和昊天神殿的人混在一起?

“神殿督察长来凤陵城,我自是要有一番相迎,以表郑重。”三皇子谢珪略微解释一句,笑道:“麻烦将军开正门。”

谢周皇族、他方贵客,均开正门相迎,谢珪这要求十分正当,钱将军挥手,正欲打开那快生锈的正门时,听见谢珪咦了一声。

他指着自己身后那花红柳绿往城门口赶的车队,犹疑问自己侍从道:“你看那徽记……是不是七弟的徽记?”

三殿下当然有犹疑的理由。

在他记忆里,谢瑾虽说无趣,却是个大写的矜持不逾矩,审美对于皇族来说相当过关,这样跳脱的花红柳绿…着实不太像七殿下的手笔。

侍从也眯着眼睛猛盯,不确定道:“应当是罢…?”

这还真不能怪谢瑾。

书院一行人一同出来,学生各用各家的车马。那群学生胸无大志,唯独在混吃等死一道上十分擅长,香车宝马是他们为数不多所能追求的东西,时间长了,镶金嵌玉的马鞍,桃红柳绿的车帘,什么都能裹上去,非常有伤风化。

宁留锋看见神殿人马,就跟白天见鬼,深觉晦气,他转头质问宗法:“说好的法宗高足,怎么连个出行的时间都挑不好,害得我们白日见鬼。”

宗法很想把他的嘴堵上:“因为法宗高足不是街头那帮卖艺算命的。”

两队人马越靠越近,近到避无可避。

谢珪目光一闪,不太怀好意地向旁边人道:“督察长兴许有所不知,我七弟在一处新开的书院就读,拜了那里的院长为师。说起来,那所书院教授修行,与神殿宗旨大有相悖之处…”

青衫的督察长依旧闭目养神,不动如山。

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借刀杀人。

蠢人的借刀杀人,蠢得太难看了。

第二个念头是英雄末路。

果然兴光太女死后,后继无人。

谢珪装作若无其事,一条一条数落书院:“那书院的名字…应当是叫做不择书院,大言不惭,太大言不惭。”

督察长眼皮掀开一角:“不择书院?”

“是,不择两字……三教九流均不择。”谢珪玩味地在嘴里过一遍,嗤笑道:“不怕闪了舌头。”

督察长已经无心理会。

修行者五感灵敏,他通过掀开的眼皮一角,看见对面车马里的一袭白衣,很平常的颜色款式,偏偏扎眼得很,好像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将衣服穿出那种姿态。

顺带将那句“没想到大白天的走路也能遇见鬼”的抱怨听入耳中。

熟悉的懒洋洋,漫不经心,又有点狂的语调——

隐约似旧年。

督察长僵硬地坐在那里,无所适从,像是一座木头雕出来的人像,从头滞涩到脚,连手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移动。

是他吗?

怎么可能?

督察长当年被举荐入神殿时,有一条理由是有辩才,可是事到临头,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四个字。

怎么可能?

无数的问题潮水一样向督察长涌来,拽住他的脚脖子下沉到无尽沼泽之下,那一刻,他甚至品尝到自己喉头一点血腥味。

他于潮水沉浮间反复地描摹对面那个影子,觉得从头发丝到衣角扬起的弧度无不熟悉。

其实督察长与宁留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比不了宁平生那等从小长大的手足兄弟,但是他三十年来每个深夜都会对着天下刀出神,眼前都会浮现出宁留锋泼酒作刀时的模样。

时间久了,断断续续的影子也能连贯起来。

他从自己的几刻时光,世人的闲言碎语里面,凭空构想出一个云上君。

好在督察长在神殿三十年,早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如此震动之下,表情动作依然下意识精准到毫厘间,谢珪愣是没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微微低头,秘色瓷茶盏里一汪茶水澄清,其中自己的剪影被移去三十载的时光重压,又变回初出茅庐的那个毛头小子,年轻,天真,壮志凌云,又野心勃勃。

督察长招手唤来一位神官,语气如常地嘱咐道:“将对面的那位白衣郎君请来一见。”

谢珪暗自窃喜,强行压住上翘嘴角,表态道:“开设书院是丞相一意孤行,近来凤陵城内蔚然如风。说句实话,我与几位老大人是很不赞成的,督察长若是有意想要约束——”

谢珪的皇图霸业,本来大可不用顾忌谢瑾,毕竟全凤陵城的人都知道七殿下是皇室里一株奇葩,无心权势,淡泊得就差去出家明志。

然而谢珪不但有远大抱负,还很在意小节,认为便宜不占白不占,弟弟不杀白不杀,誓要利用一切机会来给自己荡空潜在威胁。

可惜谢珪哪怕坦诚自己藏了多少私房钱,督察长也没兴趣听,他现在耳内嗡嗡一片,含糊地“嗯”了一声。

神官将他的意思带到书院处,宗法想也不想反手一张隔音符,数落宁留锋道:“你是挖了人家督察长祖坟?”

南霞补一句:“还是杀了人家督察长父母?”

宁留锋回想一下,认为自己好像跟人家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宗法言之凿凿:“要不然那么多学生花红柳绿有伤风化的他不叫,干嘛独独叫你?”

宁留锋一想很有道理,不由得沉默下去,

倒是谢瑾镇静道:“我看见督察长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三兄。”

长在同一个宫闱,谢瑾是心有七窍的性子,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谢珪是怎么煽风点火:“家有恶犬,见笑了。”

几人一起呆住,不敢置信谢瑾一身仙气眼睛不眨地骂自己兄长是条疯狗。

雁长南抚摸着刀背,打量一番城墙:“如果真到紧要关头,七殿下不介意我出手动静太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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