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1 / 2)

昊天神殿南殿位于凤陵城,管辖南周境内所有神殿势力,与坐落长安的北殿分庭抗礼,仅受神山总坛的管辖。

因此,南殿向来有“小皇宫”的别称,南地宗座的居处位于正中央,重重叠叠琉璃的飞檐斗拱洒下华美森冷的晖芒,泄于汉白玉的地砖上,光影流丽,清寒无比。

走入其中,山川自脚下徐徐蜿蜒,头顶璀璨,三百六十颗青金宝石无声于银河中镶作星芒,不死木的立柱雕成四灵图腾,有极淡的奇香沁满殿宇。

薛正楠每一次踏入这座宫殿,都会被其中的奢靡与辉煌所震撼到。

南周天子的含元殿,想来不过如此。

他进入内室,温顺地低下头,等候着南地神殿第一人,宗座陆不争的吩咐。

“啪”的两声,是书籍被摔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陆不争负着手,阴鸷问道:“天下、落霞,这两本**,怎会重现于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书院手中?”

薛正楠屏息,快速答道:“当初云上君将拓本如雪片一般地印,送人也全凭心情,无论修行与否。这些年来,神殿虽将能毁的都毁了,十去其九,然而有些……”

他声音渐渐地低下去。

然而有些人,终究是昊天神殿不想招惹的。

陆不争:“北边的宁平生,南疆那姬姓的女人,剑法两宗的老不死……好得很……宁留锋死了三十年了,他们倒还是一样的贼心不死!”

他挨个挨个地念,好像对方是他的杀父仇人,阴冷中蕴着无限杀意。

他冷不丁地发问:“你说是哪个在暗中扶持那破烂书院?”

薛正楠心中一紧,头埋得更低,几乎像只埋着胸口的巨型鹌鹑:“这几人是明面上的,暗地说不定里藏的更多,属下愚钝,不敢妄议。”

陆不争呵地冷笑了一声:“你不敢说,我倒是听那日办事的人回来说,不择书院有真正的阵法,飞花摘叶均能伤人,可不是市面上的破铜烂铁。此等阵法,不是法宗嫡亲的亲传,当今世上,谁能做得出来?”

薛正楠的确不敢说。按理来说,他少年英才,修为过人,颇受神殿重视,假以时日想必也是位高权重一位人物。

然而他清清楚楚,一旦对上陆不争口中的任何一人,自己什么都不是。

薛正楠避重就轻:“自从七皇子广发书单以来,士子学生两日来数次游行,国子监千人齐上书,翰林院尽哭含元殿……”

他话未说完,便被陆不争觑了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说起这个倒有天赋,不像个锯嘴葫芦了。整齐押韵,看来是我神殿耽误了一位说书的人才啊。”

薛正楠只好擦着冷汗赔笑。

陆不争厌烦他那副做派,索性不去看他:“那叫什么来着?安什么侯一家子,放了吧,丞相修书一封赛过一封,再不放怕是要带着御林军提剑来找我。”

他似是想到什么,兴味索然地撇了下嘴角:“蝼蚁而已,无足轻重。要紧的是你把不择书院给我盯好,我一定要查出背后是何方势力推的手。”

“也好叫世人明白,宁留锋死了三十年了,当今世上,是神殿说一不二!”

他最后几句转为森然,叫薛正楠浑身一凛,恭敬应是。

年轻学子忙着群情激奋,骂天骂地骂神殿,没几个人真正有空来不择书院借阅。恰在此时,安亭侯府一家子重见天日,裴旭被一辆马车送到不择书院,恰好撞上诸位往书院赶的纨绔,在书院门口抱头痛哭。

“裴兄!”

纨绔们的消息大多很灵通,一纨绔见到裴旭,不见三七二十一地开始哭,“我还以为上次一见,就是生离死别了!我这几天日日担忧你在神殿里如何受折磨,担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眼睛上两个快垂下来的黑眼圈。

另一个插进话来:“可不是嘛!我豁开脸去求我家老爷子抱着他腿哭,没想到他老人家反倒请了家法把我教训一顿,说神殿的事,谁敢做这出头鸟?”

大家睡过一个花楼的姑娘,抢过同一只斗鸡,很有烂到一窝里惺惺相惜的觉悟,书院门口嚎声震天。

宁留锋闻着声音溜达过来,这几位金贵少爷脸上敷的粉被眼泪糊成一团,他不忍直视那副尊容:“不是我不解人情拦着你们,但你们真的不考一下换个地方哭?”

他心里漫无边际地掠过一个想法,谢氏一族常出美人的狗屁说法还是有点道理。

对比起这几位,谢瑾简直俊得天理不容。

诚不我欺。

纨绔们抽抽搭搭,一边哭,一边飘到了里面去。

里面篱笆一捆一捆扎得歪歪扭扭,白墙灰瓦的房子排列得活脱脱像是在下棋,星罗棋布,整整齐齐,纨绔们一头扎不出东南西北,索性就地坐下来,开了带过来的美酒一起哭。

酒壮怂人胆,有人没喝两杯,已经大了舌头,歪歪扭扭道:“原来我以为丞相送我到这鬼地方是想害我,没想到,仗义每逢屠狗辈,这书院,才是真正有义气的地方啊!为了救裴兄,竟能做到如此大手笔。”

这少爷脑子约莫是给狗啃过,除了偶尔的两句酸诗和一句义气走天下,其他掘地三尺挖不出一根毛。

“屠狗辈”宗法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屠过狗?开玩笑!我连蚂蚁都没杀过!”

法宗最年轻的天才,万法皆通,当然清贵,一丝尘埃也不沾。

南霞陷入沉思:“据说有些地方有吃狗肉的传统,味道尚可,不过我没动手做过。”

宁留锋推给宗法满满一盅酒,安慰道:“想想昊天神殿的人,就当他们是狗,没说错,好受些没有?”

宗法接过嗅了一口,察出不对:“你哪来的酒?”

美酒浓醇,和他们惯常喝的淡薄水酒天差地别。

“问学生要的。”宁留锋耸耸肩,理所当然:“仗义屠狗辈要两杯薄酒一醉方休,岂不是很正常?”

闻言,宗法望向那边闹腾成一团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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