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留锋站定在他们面前,没计较裴旭的出言不逊:“秦铮,不择书院院长。”
两人还他以弟子礼,说明自己姓名来历。
叫这个鬼地方为不择书院,宁留锋也心虚。
他难得解释:“书院建成这样,是因为钱尽数花在护院阵法上。”
所以外面才如此不像人住的地方。
多担待着点吧,来都来了。
裴旭恍然大悟,满脸写着理解:“我明白,我明白。”
阵法一道,从法宗隐世后,就正式变成徒有其表的破玩意儿,一般用于高门大户砸钱来给自己妆点门面,跟门口的石狮子是一个道理,可以没有用,但不可以没有,图个气派是最重要的。
说宁留锋他们能鼓捣出个有用的阵法,裴旭不信。
联想到他去逛花楼时,也总用去买笔墨纸砚的理由向他娘骗钱,裴旭当然很明白。
宁留锋一看就知道裴旭不明白。
他半是心酸半是唏嘘地想着,幸好宗法那家伙在埋头鼓捣自己阵法,否则听到裴旭如此误解,怕是要当场抄起砖头和裴旭拼命。
谢瑾冷飕飕瞟了裴旭一眼。
他一句荒唐尚未呵斥出口,就被远方的动静打断。
远处有整齐的蹄声传来,很快,一队人现于山林之间,个个白袍金纹,所骑的追风神驹高大神骏,通体雪白,鬃毛柔顺,跃动时风声栩栩,如天上白云降世。
追风驹是灵兽,速度快,那行人从出现到在书院门口下马,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宁留锋从前和昊天神殿打过交道。
但那种交道仅限于昊天神殿派出长老,给他毕恭毕敬地递各种请柬,他收下后转头就扔给厨房让他们去当柴火烧,厨娘老大不满意,跟他抱怨说昊天神殿的请柬当柴火都不好使,让他别把什么破烂都往厨房扔。
现在这种情况……
倒很新奇。
他不耻下问,请教一旁的谢瑾:“神殿的人是来干什么的?”
谢瑾见他是真不知道,言简意赅回答道:“来找麻烦。”
听闻国子监旁要公然开一所教授修行者的书院,神殿当然坐不住。
至于丞相……丞相手底下只收有本事的人。哪怕你是跳大神的,只要有本事,丞相也收。
虽说心中如是想着,谢瑾依旧升起了一点动摇。
看宁留锋对神殿行事作风一无所知,许是真从山里出来的隐世修行者——
他总不太希望自己师尊是个跳大神的。
金纹白袍的一行人下马,为首之人一抬手,四柄明晃晃的长剑,就从四处不同方向架上宁留锋脖颈,轻松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宁留锋认真思考了一下换在以前,这样的人他用一眼能杀多少个人。
后来想想,觉得这种思考毫无意义,因为在以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无状放肆。
昊天神殿的殿主和首座也不敢。
可是现在不是以前,他修为全失,隐姓埋名,是个人都敢放肆。
裴旭吓得往谢瑾背后一钻,只探出一张煞白的脸颤抖道:“凤陵城脚下,殿下面前,你们竟然敢如此无状!”
谢瑾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他们如此无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裴旭愤愤不平:“那不一样,他们是在殿下你面前放肆!哦不对,殿下这次以学生身份前来,没带多少侍卫随从。”
好像也只能由他们去放肆。
谢瑾只当没听见裴旭那句丧气话,温和道:“但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鬼。”
很明显,为首神官完全不具备听懂谢瑾话中机锋的能力,向宁留锋倨傲道:“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若是你说实话,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恩典,留你一条性命。”
“你来这里开书院,到底是教什么?”
宁留锋有限的生命里,只有他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份,没有让别人架到脖子上来的道理。
感觉不是很好。
他感觉不太好的时候,不喜欢和人好好说话。
所以他面无表情道:“教跳大神啊。”
随即遥遥向妇人和青衫书生方向一喊:“来人啊!南霞!宗法!别做饭和研究阵法了,先出来救命啊!”
那声救命喊得非常响亮,非常荡气回肠。
“……”
神官表情逐渐呆滞,裴旭忘了藏在谢瑾身后,就连谢瑾,亦险些没稳住。
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忍不住出现一个恍恍惚惚的念头:
他该不会真是教跳大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