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何人?”老潘惊道,扭头去望黄师婆,声音在整个牢房走廊里回响。
黄师婆也不知道老潘为何如此激动,吓得她一懵,迎着白玉堂那张冰冷的脸,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韩、韩彰。”
“你先头不是说粉衣公子?”老潘又问。
“是有个粉衣公子,我不知是谁,但另一人自称韩彰。”黄师婆小心翼翼地说。
老潘心里咯噔一声,忽的想到公堂之上那三个阻了黄师婆法事的汉子曾说,粉衣公子手里头有一块刻着老鼠的玉腰佩,这才信了是五爷的吩咐。他瞄了一眼白玉堂的脸色,冰冰冷冷,瞧不出更多,可就是叫人心里打鼓。
若是无错,他曾在卢大爷腰上也看到一块,那韩二爷大抵是也有一块的。
老潘去将牢房门关上,没有理会黄师婆的惊惧,而是回头瞧了一眼。
白玉堂走到走廊尽头,那儿有个天窗竖了木头栏杆,但是月色还是从外面照了进来,落在白玉堂的黑发上,衬得他面容皎洁又冷若冰霜。
别人不知,但白玉堂心里门儿清。那种玉腰佩是白玉堂几年前自个儿雕的,陷空五鼠一人有一个。只是白玉堂自己平日里贵公子打扮才用得上,卢方也偶尔佩戴,其余三人说是平日里不是穿裋褐陋衣就是在水里扑腾,若是丢了不好便收了起来,韩彰自然也是有的。
陷空岛究竟出了何事,他当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白玉堂少有地后悔两月前把白福从陷空岛给带了出去,如今却是耳目尽无,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得。他早应该想到病夫这病来古怪,陷空岛所运药物又几次被截,结果只能由卢大嫂牵了暗线运了几车,还怕再出意外叫武艺最好的白玉堂亲自去迎。
这些怕都是早有算计。他的目光微闪,若是如此这局怕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在谋算中,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叫那幕后之人看穿,环环相扣地入了局才有了今日这般局面。
只是……他二哥又是怎么回事?
踯躅半天的老潘终于还是凑上前,小声问了一句:“五爷可知牙婆手里头的买卖?”
“何意?”白玉堂一偏头,正巧看见老潘脖子上的三道抓痕。
牙婆买卖什么他知晓,但老潘问这话何意?
老潘见白玉堂果真不知,才小声解释道:“大约十日前,府衙抓了两个在南市打架的牙婆,她们说韩二爷插手了这里头的买卖,她二人正是为了能叫陷空岛高看一眼,为利相争才打了起来。这事儿那跟五爷一道的少侠没说?”
“他未来得及说。”白玉堂见老潘起了疑便出口道。
他也能猜得到展昭为何没说,反倒是同他在星雨楼好鱼好酒地吃了一顿,叫他平白无故地没了火气。
这些事矛头都指着他和陷空岛,展昭不知他回一趟陷空岛与卢方大打出手,自然不好在他面前说陷空岛如何,毕竟这些话都叫人觉得是挑拨离间。这便是展昭的为人周到之处了。
“那两个牙婆在何处?”白玉堂问道。
“正关在大牢里。”老潘答道,“五爷可是要见见?”
白玉堂轻轻颔首,等老潘去安排,他则扬起头望向外面的月色。
月色皎皎却照不出人心几何,那些失了至亲痛哭叫骂的、人云亦云起哄恶言的,还有躲藏在人群里算计的、捡了钱财行恶的……白玉堂心中并不是毫无波澜,虽算不上在意,但也叫他此刻不能太过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白玉堂嘴角微翘,仿佛是在自嘲,神色却很平静。
他抬眼对着快步走回来的老潘说话,声线和往日里一样张狂,“若是白日里和爷同行的少侠来了府衙,麻烦给开个路来此地,莫要拦了他。”
“今夜牢外老潘我亲自守着,五爷您放心,绝不会误了您的事。”老潘拍着胸脯说道。
白玉堂提着长刀并未回话,跟着老潘去见那两个牙婆。
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怜,他这会儿能信的,竟只有一个意外跟来松江府的局外人展昭,和这少有来往的松江府府衙之人。
夜里有云渐渐蔽了月色。
展昭不知松江府大牢里的白玉堂心里头竟是这番想法,他还盘在陷空岛卢家庄的柱子上,一脸震惊。
这屋里头说话的一男一女正是陷空岛的钻天鼠卢方和他的夫人闵秀秀,展昭一来就听闵秀秀道:“你可是当真叫五弟莫回来了?”
卢方叹了口气:“那一掌五弟挨的结实,不知身体如何。”
“你明知五弟无心防你,竟是下手这般重。”闵秀秀说话虽是轻声细语,却显然堵了一口气,半是恼意,“他在外奔波了两个多月,都未曾休息,你倒是狠心。”
“我又何曾不想叫五弟坐下来歇息一番,可你看看这陷空岛四周,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可是能出的去?”卢方抓着茶杯仿佛就要往地上砸,终是泄了口气,将它重重压在桌面上。
他深深地吐口气,面露沉色:“你我哪里不知五弟的性子,若是叫他知晓,他定然不愿离去,不如就此离了心,反叫他走的远些。”
“都半个月了我们还是没能摸清这些人的来历,使得功夫五花八门,各个不同,哪门哪派的都有。”闵秀秀面露忧色,“也不知五弟是拿了他们什么东西,竟惹上这些……”
“且先不说五弟是不是真的拿了他们东西,”卢方一摆手,打断了闵秀秀的话,“他人说五弟行事刻薄狠毒,我们难道不知五弟性情?他做什么都对不起心中这个义字了?便是他真的拿了,怕也是这些人伤天害理叫五弟看不下去。那东西定然要紧,最好莫要还给他们。”
“我知你心意,这些人来头古怪,本事也不小,所求之物怕是于天下于苍生有害。”闵秀秀低语,“不然也不能叫他们这番大动干戈,竟是围了陷空岛,还害了数条人命。”
卢方望着杯子里的茶水,沉寂片刻,“怪我一时不察,本事不强,就这般给败了陷空岛的声名,也叫你受苦。”
“夫君怎能说这种话。”闵秀秀驳道。
“我知你心里苦,如今老四病中,老三重伤,都亏你照料。可为夫最对不起你的却是珍儿就在我们面前被掳走……”卢方双手握拳,神色凄然。
窗外听墙角的展昭原是想着白玉堂果真所料不错,卢方是故意激他离去,听卢方这话一出差点泄了一口气从柱子上摔下去。
屋内的闵秀秀也是垂头,“这事不能怪夫君,那粉衣公子手上功夫不浅,我们几人技不如人才受其胁迫,珍儿、珍儿之事……”她说到此处只能单手捂着脸,近乎哽咽,“那粉衣公子既要我们用宝物和五弟的命去换珍儿,我们如何能做出这种事。”
展昭闻言一震,差点措手不及滑下去。他慌忙之中用手抱住柱子,心里却注意起卢夫人所说的粉衣公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