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客栈内已高朋满座,可后厨的菜肴还在加工,为不让宾客们闷乏,李淑一人登上台,凭着自己“飞雪楼第一才女”的名号,找来惊堂木,八仙桌,装束成白面小生的模样“啪!”惊堂木一拍,起嗓子开始说起趣事儿来。
普通弟子坐在一楼,稍有名望地坐在二楼,大山门大世家之主则在三楼的雅间会晤就坐。
柳扶苏站在三楼过道,举着一杯酒倚栏听书,
狄云枫瞧着闲情的柳扶苏,那就知晓今夜的序幕还未开张,他浅声一笑,四下里开始寻找其柳七七的身影。
“凉城……竟真的下雨了……”
七七站在屋檐下,痴痴地望着从天洒落的雨点儿,一种纯真的回忆瞬时萦绕在她心间,不知觉,她张开手心伸出屋檐下,去接那凉城千年来都不曾落下过的雨点儿。
“滴答”一滴雨夹雪轻盈地落在她掌心,一股寒意却直钻她的心,她赶忙抽回手,心已被伤,回忆也伤。她咬着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好沁……”
忽而见一只大手捂过她小手,并伴随着一声浅笑:“寒雨夜,为何不进客栈里去?”
七七回眸,恰对狄云枫温柔的眼眸。她抽回手,撇了撇嘴:“清净了好久,突然开始热闹我却觉得不太适应了。”
狄云枫指着天:“你喜欢这雨?”
“嗯,”七七点了点头:“不常见的东西总是会引人注目不是吗?凉城几千年来都未曾下过雨了,稀奇稀奇真稀奇。”
狄云枫认真地瞧着七七的每一种神色变换,不难发现,这个姑娘的心里一定藏着某种美好的回忆。
太美好的回忆比糟糕的现实还要伤人,二者恰恰形成对比。
恍然存于人世间,半世迷离半世癫。
七七亮着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一眼不眨地望着狄云枫,忽然间“哇”的一声,泪如倾盆大雨,一头栽进狄云枫的怀抱,泣不成声地哭诉说:“白莫离,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想我弟弟,我想我的家了……”
诸多人都有寄托思念东西,是一封家书,是一轮婵娟,是一场大雨。
狄云枫的心完完全全被这个天真又坚强的姑娘所触动了,他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姑娘,柔情地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哈……”
“再让我哭半刻钟嘛……”
狄云枫苦笑道:“好……你哭,管够你哭。”
半刻钟后,雨下得小了一些,泪也少了一些,不多一息,不少一息,七七抽了抽鼻子将眼泪与伤心憋回肚子里,她挣开狄云枫的怀抱,转身面向细雨缠绵的夜,卷起裙摆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只折纸小船,舀了舀屋檐下的积水道:“小时候我和我爹顺着冰河南下经商,路过瀛洲时,恰逢杨柳飘絮的季节,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瞧见运河上盛开的莲花灯,等到了富饶的城市中才晓得南方的‘花灯节’,人们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做成各式各样的水灯,顺水而去,带着愿望与梦想飘向远方。”
七七放下自制的纸船,边舀水边让船儿游得更远,莫看纸船身躯渺小,却铿锵不倒,不畏风雨,顺着檐下的水沟一路往南方航去。
“你愿意告诉我你在纸船上写了什么愿望么?”狄云枫微笑着问。
七七起身,冲着狄云枫使劲儿摇了摇头:“你可不能知道愿望,否则就不灵验了。”
“好,那我就不知道了,”狄云枫轻轻地搂过七七的腰,以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真挚又严肃道:“七七,答应我一件事,待会儿你带着我的刀回房去,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你……你真的”
未等七七将话说完,狄云枫已一口亲在她嘴唇上,这下子嘴对嘴,谁也不能反驳了。
二人口齿缠绵了好一阵子才不舍分离,七七含着柔唇,点点头不再多言,只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些……”
狄云枫微微一笑,一把将七七捧在怀中,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
……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步。”
狄云枫轻推开三楼雅间的门,口头上前辈,行为与姿势却不算,他是这家客栈的主人,该拿出主人家的气势。
能有资格在雅间落座,在真武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雅间中拢共三十余人,分左右两长席,顺序也十分讲究,地位由低到高分别顺应从低部派上顶部。百里孤坐在左二席位,李太初坐在右二席位,公孙雷与慕京一同坐在左右第三席位,九阳的乌柳则坐在第四席位。
令人意外的是于邯一个受排挤的朝廷统帅,竟坐在右边第一席位,仅次于设宴的主席位。从江湖各门派世家主的表情可以看出,无人服气他。于邯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眼光,一个人喝酒吃喝十分自在。
这酒桌席位上的规矩倒还真像是《真武英雄传》里排列的英雄榜。左一位置还空了个桌位,若魏将军在的话,那一定是属于他的。
现在是属于狄云枫的了。
江湖人都将名利与利益看得很重,原本于邯坐在一席就不受人待见,狄云枫的到来则迫使偏见转移,各大家主都瞪出凌厉的眼神,尽是不安逸的,辣的目光朝他冲击而去。
狄云枫表面镇定自若,一颗心却已提到嗓子眼儿。他走至一席,暂不坐下,斟酒一杯举起笑问众人:“不知我飞雪楼的菜肴与美酒还合各位口味?”
众人无动于衷,纷纷漠视独唱高戏的狄云枫,并不领情呀。
“美酒尚可,菜肴欠佳,不过寒冬里的食材本就紧缺,飞雪楼能备出好几样青色小菜,足以证明其用心了。”商囚举杯站起,以他的资格恰好排在第五席位。
“我倒觉得美酒欠佳,稍逊沉着,略生了些。”与狄云枫对坐的于邯也举杯响应道。
狄云枫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小菜是后院儿里专门用大棚烘焙才得来,至于这酒,忙于摆宴,所以出窖早了几分,自然就少了几分陈烈的火候,还请诸位见谅。”
于邯环视席下众人,冷笑:“诸位不用怕这酒中有毒,我都吃了好几杯相安无事。况且这是敬酒,好喝得很呢。”言毕,仰头饮空杯中美酒,往桌上一搁,撩起衣摆安然坐下。
狄云枫唯有轻叹:“大家这么拘束,但端起的酒却没有放下之理,商兄,看样子只有你我二人对饮了。”
商囚微笑:“干了。”
二人对饮,相安坐下。
“哼,既然座位都已填满了,柳琴师不妨也露个面?”百里孤最先不耐烦道。
雅间中央,一席之上,自然是今日大会的主席。
主席并未直面敞露,而是由一方丝幕遮掩,幕后的一切瞧得并不大清楚,但可确定幕后有正做着一个人。
大家都晓得这个人是柳扶苏,却不晓得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啪!”百里孤猛地一拍桌,大喝道:“说是柳琴师设宴老夫才赏脸坐客,否则”
未等百里孤将话说完,信手拨弦,奏一道音律将他的话彻底打断。
柳扶苏弹琴了。
仅一声琴音便让满堂焦躁之人沉静下来,就好比平静的水面先落下一滴雨水,泛起一点儿涟漪。
众人无一不再注意这涟漪环形扩散。
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