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
老何走得很慢,不如说,这般年纪,也走不快了。
身后那人说着慢走,和那时候一般的面容,带着和那时候一般的笑容。
就连这声音,也是和那时候一般。
活到这岁数,种了一辈子地,也没学到多少东西。
不过有一样,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兼听则明。
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说来,便有不同的说法。
这件事不论真相如何,与他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时候那人与他也并无多少交集,想来治好了一村的村民,不记得自己这个并无什么特点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那人笑着对他说,来救他了。
…
整个村子,在那些外头来的“专家”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慢慢恢复过来了。
老何对医疗一点研究都没,唯一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那村口小诊所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上了。
那日见过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是那段日子里老何见过的唯一一个脸上没戴着布头的生面孔。
干干净净的,走在这片狼藉的病患中间,如同百病不侵一般。
老何觉得,就算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应该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就那样扎了扎针,又吃了些树根草叶熬煮的汁,那些原本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的人,竟然一日日的好转了起来。
这实在是有些超乎了老何的理解能力。
也超乎了那些“专家”们的理解能力。
从老何这第一批人好起来开始,整个村都轰动了。
那个年轻人带来的药很快就用完了。
只是闻风而来的村民们把他寄宿的村长家围的水泄不通。
老何作为展示药效的典范,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然后村长和那些“专家”们点了头。
整个村子里还能行动的人,都被发动起来去找那年轻人所说的那些“树根草叶”。
老何也是其中之一。
每日里挖到的,除了部分交给村里去救济那些重病的人,还能剩下些回来。
按着那年轻人交代的,老何用熬煮的汁水,将家里所有的衣物都浸泡了一遍,晾晒了起来。
一时间,村里走到哪里都有股熟悉的草药味儿。
这是生的味道。
村里又有了活力,走在道上,也能见到小孩儿们追打游戏了。
家里的大丫头这俩日也是下了床,脸上气色看着也好多了。
后来那年轻人又来过一趟,说是复诊,给老何一家三口看过了,也确是好了。
村子毕竟有那么些人,老何也不常能见着他。
倒是那日经过村头,见到了老二,正带着他家小子往后山上去。
两相对望,眼里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前那些嫌隙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于是相视一笑。
老赵也是好起来了,听说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哭了鼻子。
老何倒是能理解,当时那年轻人扒开他的眼皮时,他也是差点哭出来了。
那个年轻人某天突然就离开了,如同那时候突然的来。
临走之前,老何倒是见过他最后一面。
闲聊起来,倒是知道了那晚雨夜里来敲门的便是这位年轻人,不得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