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酩知他会画符,很难应付,为了不给他还手的机会,决定转守为攻。
冯铁炉这一剑直取夜酩眉心,本是算计夜酩会举刀相隔,他的剑势再陡然回折,让其一刀劈空,这样就能搏得一线近身肉搏的机会,将画过符的手掌,印向他的胸间。
可没想到夜酩竟不闪不必,将刀做剑,也朝他当心刺来。
在他意识到这是一记虚招时,手中软剑已像是陷入泥沙之中,被柴刀缠飞而出,中门大开。
冯铁炉一声惊呼,眼见刀锋在眼前放大,避无可避,早忘了什么符咒,闭眼等死,忽然感到脖子一凉,竟被夜酩拿刀架在脖颈之处。
赵甲在旁看着,并非不想帮忙,而是帮不上忙,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
眼见夜酩并未痛下狠手,他一颗快要吐出来的心,才稍微稳当了一点,惊得满头大汗。
夜酩手持黑刀,微微朝下一压“你俩都不是我的对手”
冯铁炉下意识弯下腿,半屈着身子,一丝都不敢乱动。
他很清楚,夜酩手下留了情,要不然他的脑袋早已经飞了。
“小英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高抬贵手,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弟弟妹妹,全家都靠我养活……”
“编,再编我就先砍掉你的手脚”夜酩举刀作势要砍。
“别别,我说,你问啥,我说啥”冯铁炉单膝跪地,拱手求饶。
赵甲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秉性醇厚,平素少有与人争斗,眼见如此情形,也单膝拜地,拱手相求“这位小英雄,适才是我们多有唐突,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兄弟,他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从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给你送汤,确有些私心,但也不过是想多赚一份例子钱,绝不是掠卖人口,你有所不知,那些如果长时间滞留城中,便会受那殃风侵蚀,生不如死,喝下汤后,却能转化五身,化为浮魂,暂保一时平安,虽然拜入聚义堂,会受一些皮肉之苦,但如果挣够工钱,却是可以直接往生人界,不必沦落地狱,再受诸般刑罚,相比之下,是善举啊”
夜酩听得半懂不懂,想想道“可我又不是什么,为何要骗我喝汤?”
赵甲脸色有些尴尬,又看看冯铁炉,见他一脸无奈,想了片刻“小英雄,我说实话,但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们也绝没有要哄骗你的意思,你其实已经……”
“已经什么,别吞吞吐吐”夜酩手上力道加重。
冯铁炉叹了口气“还是我说吧,本来一气观就是干这事的,其实你已经死了,不信你低头看看”
夜酩冷道“看什么?”
冯铁炉将头稍稍偏离刀锋一点“影子,太平城只有两种人可能没影子,一种是行里人,一种是浮魂”
夜酩将信将疑,低头看看脚下,确实没看到什么影子,不过却是冷笑“少唬我,这里这么暗,没有光,哪来的影子?”
冯铁炉挠挠下巴,四下看了一圈,瞧见前方不远有个空地,有阳光射下,朝那里一指。
“那里,你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夜酩手腕微抬,示意冯铁炉一同跟着过去。
冯铁炉没办法,只能像个猴子似的半蹲半爬挪到那片空地,将手探了出去,果真见到地上有影子。
夜酩略显迟疑,迈步走了过去。
结果,地上的阳光竟没有半分变化。
他的小脑门上渗出冷汗,握刀的手有点抖,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冯铁炉很怕他一不小心划杀自己,连忙急呼“小英雄莫急,就算没影子也没什么,太平城里很多人都没有,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拜入九行,只要入了籍,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太平城,不会再遭天谴,当然,这也是规矩”
夜酩缓缓收回刀,单手狠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嘀咕道“不对,这是梦吧?”
冯铁炉见他疑神疑鬼“小英雄,生死轮回,本就是天理循环,你要挺住……”
夜酩摇头道“不,我绝不可能死!你说还有一种人没影子,是什么人?”
冯铁炉道“还有一种就是自愿把影子抵给行里的活人,他们会得到一些好处,但从此也会失去自由,成为活死人,需要听从行里差遣,除非还清命债,赎回影子”
夜酩听到“活死人”三个字,忽想起他爹跟他讲过的事,太平楼之所以能和大周幽查司相抗衡,便主要是依仗这些“活死人”。
他又瞅瞅脚下,气得脸色发白,更加料定一切定然是那老杂毛搞的鬼,想以此要挟他爹,再讹诈些宝贝。
想到这里,他扑通坐在地上缓了一阵,从怀中拿出先前风狸子丢回的黄纸符,丢给冯铁炉。
冯铁炉接过符,一看正是先前他埋下的,脸色一阵惊疑。
夜酩嗤笑道“这是那群风狸子逃走时丢下的,我要是你,以后就绝不会再打它们的主意”
赵甲想想道“真是你救了我们兄弟两个?”
夜酩点头,胡编乱造了一个他舍命引开风狸子,救下两人的经过。
赵甲和冯铁炉对视一眼,虽然听着有些玄乎,却也信了七八分,都起身拱手,朝夜酩一礼。
冯铁炉道“多谢小英雄出手相救,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赵甲道“以后如有用到我们兄弟的地方,敬请吩咐!”
夜酩略拱拱手,却是没心思再理其他,只想着回到太平城,便去找那老不死的蓝飒算账,但转念一想,他人单力孤,如果那蓝老怪死不认账,他撒泼打滚也不顶用处,又道“这太平城的规矩是不是人人都得遵守,包括你们的城主大人?”
冯铁炉点头“那当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夜酩道“那倘若是他偷了我的影子呢?”
冯铁炉、赵甲闻听都很是吃惊。
赵甲一脸严肃“这事不可乱说,谋盗他人之私,在太平城是重罪,轻者事功罚倍,重者流徙除名!”
冯铁炉心眼活络“小英雄,捉贼拿脏,你确定是我们城主所为吗?诬告可是要与谋盗同处的?”
赵甲也道“是啊,城主他老人家做事一向最讲公平,满城妇孺皆知,他是执掌天书之人,如言行逾矩,便会折损道行,如果想要你的影子,只会与你相商,公平交易,不可能行偷盗之事,你是不是弄错了?”
夜酩暗咬牙关“我现在没证据,但倘若你们城主犯了错,有谁能主持公道?”
“这个……”
冯铁炉犹豫道“太平楼账房陆先生,他统管城中常务,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但还是那句话,你手里得有真凭实据,要不然只会自讨苦吃!”
夜酩点点头,心里已经有计较,虽不知那蓝老怪会否上当,却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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