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儿端着茶壶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见了客人满脸羞红;鹿弁想起那晚偷摸的两把贼手,也是老脸一红低下头去。范大爷也是人精鬼灵,看他俩神色不对也猜出了几分,于是心里的痛处又被人狠狠挠了一下。
……
鹿弁在老杨店里找到了正在吃汤饼的孟虎;“大虎哥,出了大事你还不自知,有这闲心在这里吃喝?”孟虎抬起头一脸茫然“咋了?胡四又挨揍了?”
鹿弁忧心忡忡的说“均州城有个泼皮叫做齐大虎,已放出了狠话要逼着哥哥改名哩!”
“改啥名啊?”孟虎问道;“哎!人家齐大爷说了,自古一山难容二虎,均州城既已有了个齐大虎,哥哥你就只能改名,叫……孟二虎!”鹿弁摇着头叹着气,满脸的忿忿不平。
“孟二……虎?”孟虎明显被这个新名字噎了一下,使劲咽了口唾沫,扔下手里的陶碗恨恨的说“狗日的杀才,你这便带俺去寻他理论!”孟虎牛眼怒睁杀气腾腾。
……
入夜时分,北街最大的娼寮柳香苑大门紧闭,本该是热热闹闹做生意的时辰,大门却让孟虎给栓死了,泼皮头子齐大虎就被人堵在堂屋里。
看着杀气腾腾如铁塔般的汉子和几个手执强弩的壮汉,齐大虎就知道今晚在劫难逃。任凭他陪笑作揖,来人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将他逼到屋内角落。
只觉得耳边生风,一阵呼呼作响后,齐大虎壮着胆子扭头瞅了瞅,身后的土墙上已钉满了弩箭,支支都是深入寸余,一股暖流忍不住从大腿根处传来,湿溻溻的馊臭液体就流了一地。
一个小眼睛汉子捏着鼻子走到近前说道“我叫鹿弁,就是在下捅的范九通!”齐大虎闻言如见鬼魅,连声求饶“鹿爷手下留情,小的吃不得痛啊!”“莫怕,莫怕,鹿爷从不捅无名鼠辈。”鹿弁一脸和气,指指身后的大铁塔说“就是我家孟虎哥哥心思窄些,今日定要让你改个名字才好。”孟虎也不废话,瓮声瓮气地说道“二……虎!”“好好好,二虎好、二虎好……”齐大虎连连称是,看样子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你砸了我家饭桶的赌坊,不如就拿这柳香苑作赔偿吧!”
鹿弁也不等齐二虎答话,已率先跨出门去,背着大哥出来办事不早点回去,若是被发现又免不得挨骂……
自此后,均州城两座最大的娼寮都成了范家的产业;一个是南街的春燕楼,一个是北街的秋雁楼;
有名的泼皮头子,一个是夹不住尿的“齐二虎”,一个是没受伤也喜欢吊着两只胳膊闲逛的“饭桶”;
势头更猛些的范九通还逢人便炫耀“爷的琵琶骨,那是小鹿爷亲手捅过的,齐齐整整两下哩!”
……
许存是听北方来的客人们闲聊,才得知汴州之战已分出胜负。双方僵持之际,朱温得到了郓州的天平节度使朱瑄、兖州的泰宁节度使朱瑾兄弟的支持,义成军也赶到汴州增援。实力大增的朱温指挥着四镇军马,在汴州城外边孝村向秦宗权发起了进攻,大破蔡州军,杀敌二万余人,秦宗权乘夜跑回了蔡州老巢。
鹿弁知道后却沉默不语,许存知道他是恨秦贼未死就宽慰道“弁儿,报应不爽,莫要心急!”鹿弁点点头,看气氛有些压抑,就岔开话题对许存说“今日饭桶来传话,说是赵武想要见大哥。”许存道“清风岭那个匪首?让他来便是。”“老范待咱们兄弟们不薄,莫要整日叫人饭桶。”“嘿嘿,叫顺了口。”鹿弁笑着说。
大清早打开店门,老杨就看见一只肥硕的羊尾巴。拿起羊尾巴,下面竟然还有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老杨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莫不是哪个大盗遗落的贼赃?”正在踌躇要不要现在就去报官,却见一堆小山般的柴禾后面钻出来个少年,笑眯眯的说“杨老头,给你的!”老杨一看来人,不是近日均州城里凶名赫赫的鹿弁还能是谁?
想起那天的唐突和怠慢,老杨慌不迭的躬身施礼“鹿大爷……”鹿弁赶紧红着脸打断,“杨老头莫要乱喊,羞煞个人!”看老杨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鹿弁也没了兴致继续捉弄他,转身便离开汤饼店;
“往后叫我鹿弁便是!”鹿弁边走边说着“谢你那晚的羊肉汤饼,这些银子、羊尾巴都给你,还有……这堆劈柴。”
碎嘴的老杨,看着鹿弁远去的背影,摩挲着手里的银锞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原来不是疯汉,却是个泼皮闲汉!”
附《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五十七“……全忠求救于衮、郓,硃瑄、硃瑾皆引兵赴之,义成军亦至。辛巳,全忠以四镇兵攻秦宗权于边孝村,大破之,斩首二万馀级,宗权宵遁,全忠追之,至阳武桥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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