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题,基本就是各自拉拉家常了。
酒过三巡,张用典拜别张云涛与韩回,在齐灿的护送下出宫去了。
“丞相是否觉得朕执意封赏张用典有些唐突了?”
只剩下君臣二人,张云涛脸上的微醺变作严肃,认真地向韩回问道。
“不,”韩回一手把玩着精致的酒杯,道“张用典,有本事,又贵为皇亲,陛下封个侯给他绝不为过。”
“但此人毕竟杀了半个神仙,潼业山专使一职也不过是他自把自为,陛下封他,反倒是算朝廷承认了他的身份。”
张云涛道“这件事上朕确实武断些,但现在大岳的局面由不得我们再犹豫了,张用典有皇叔这层关系,若不能好好利用,实在可惜了。”
韩回眼中流出一丝喜色,起身对张云涛深鞠一躬,道“陛下乾纲独断,乃朝廷之幸,潼业山大剑仙那边,就让臣来斡旋即可。”
张云涛揉脸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两日他着实没怎么闲下来,蛇君的伤势也让他操了不少心。
“以后这种事朕还是得和群臣商议,若是因为朕一意孤行导致大患,朕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他虽然年少,但毕竟身为九五至尊,更清楚权力失去制约的恶果,这并非他自削权柄,而是他怕除他和韩回以外,大岳朝廷中出现奉行专断的权臣。
“陛下有这份心就可以了,”韩回笑道,他对张云涛越来越满意了“权柄还是要抓住,至多两年,我也要向你交权喽。”
“啊?”韩回这番话,险些将张云涛惊得跳起来“丞相意思是,你要退下去?”
“不是退下去。”韩回摇头,道“而是陛下以某种名义治我的罪,革去我丞相一职。”
“这……丞相有何罪?”张云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严重怀疑韩回是不是喝多了。
“何罪陛下不用管,我自会为你寻个合适名目。”韩回道“我执政两朝,功高盖主,想办我很简单。”
“不可!”张云涛站起,激动道“若是丞相觉得事务繁重,心力不支,朕一定尽全力协助你,怎可让朕治你的罪,这不是逼着朕犯下大错吗?”
看着张云涛道样子,韩回原本含笑的眼神逐渐冰冷,一股杀伐之气涌出。
他突然站起来,文弱的身躯竟有着一股摄人威压,三两步上前,竟抓住张云涛肩膀。
“张云涛你记着!你是君!我是臣!君可以礼臣、敬臣,但绝不可以畏臣,若要成为一代雄主,除了广纳贤才,从善如流外,更重要的是,你要在任何时候都有着绝对的信心和实力去扳倒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
韩回一直以来对张云涛都是恭谦有礼的,和对待先帝张云澜那边称兄道弟完全不同,这也让两人虽然关系融洽,但总感觉保持了距离。
现在他突然这么粗暴,直呼其名,竟让张云涛一时间被其气势所震慑,只是巴巴地看着他。
“陛下,臣失礼了。”韩回声音低下来,拍拍张云涛的肩膀,缓缓道“我如此不敬,就是要让陛下深深记住我的话,我在先帝那朝已经拿了太多权力了,待到陛下羽翼丰满时,若我还权侵朝野,那么那些大臣会怎么想?”
韩回说话点到即止,张云涛知道这是他留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思索一会儿,他迟疑道“他们会认为你架空我的权力,忠君者会处处与你作对,投机者则会私下搞破坏,企图扩大你的权力,从中渔利,甚至颠覆大岳。”
听到张云涛这番见解,韩回的神色总算温和下来。
“陛下圣明,为了将皇权的威严彻底烙印在每个人心里,将我这个最大的权臣搞下去,是最好的办法。”
张云涛皱眉道“可丞相一去,谁又来为我管理朝堂呢?”
“霍免。”
韩回坚定道。
“我培养这四个徒弟,姜乘风日后必在沙场建功,也许能弹压一方,由或许默默无名,战死沙场也说不定,总之陛下能用则用,不能用则给他一些军权,让他戍边去。”
“小徒儿文进,待臣再给他打磨一番,能成陛下之眼目。”
“三徒小雨,他闲云野鹤,不必管他,但可能未来在某紧要关头,会倚为大岳之柱石。”
“这个霍免,臣从收他为徒起,就是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的,陛下放心,两年后,臣必还你一个霍丞相。”
张云涛从韩回的眼中看见了那种舍身成仁的决心,不禁眼眶一热,偏过头去,低声道“那你真是太委屈了。
“哈哈哈……”韩回覆摸着胡须,大笑道“何言委屈二字?臣同你大哥、还有你的皇嫂,在当年起兵反张岳之时,就已经将性命献给大岳了,可曾听过冢中枯骨谈委屈的?”
大岳的将来,早就被韩回铺垫好了,为此,杀身成仁又何妨?
只是远在城北的一场斗争,可能会将他付诸希望的三个弟子的性命,全数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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