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九原长城,武城候王离终于也有所行动了,在赵人谍者恐惧的目光下,九原城门大开,数之不清的黑色旌旗,迎着寒风猎猎飘扬,大军踏碎枯草寒冰,向着代地进发。
若论精锐,北地秦军当真天下首屈一指,能与之一较高下的除却岭南的三十万精锐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如今关中仅剩的两三万卫尉,与天子卫了。
没有任何悬念,当秦军开进代地之时,无论李左车、张耳、陈余还是新立的赵王歇都十分明智的选择避其锋芒。
于是偌大的代地,几近一夕之间便再度插满了黑色的秦旗。
然而正当李左车眉头苦皱,在心中思忖如何在王离的大军之下保住仅有的数千赵军精锐的时候,他们却赫然发现,王离的数万秦军,居然便驻扎在了代县,再没有了丝毫动静。
但尽管如此,无论李左车亦或者是张耳、陈余,一时间都不敢再有轻举妄动。
相比于王离大军开拔,气势汹汹,一支千人的秦军队伍离开九原,就显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两日之后,上郡郡治,带着金属面具的方晓,手持皇帝符节,纵马直入城门,片刻之后,便径直冲入了郡守府。
看着黑衣黑甲,带着金属面具突然闯入官署的方晓,上郡郡守楮连一时间吓得面无血色。
楮连本就不是什么能臣能吏,可偏偏却又家传高爵,也正是如此,才被朝廷发配到了北疆苦寒之地,做了这两千石的封疆大吏。
如今天下大乱,虽然北地还未曾波及,但昏聩的楮连生怕有一日在自己的治下,也有盗匪四起,是以整日里战战兢兢,如今被方晓带着士卒冲入府中一吓,居然当即便昏了过去。
“哥有这么吓人?”
面具之后眉头皱起,心中吐槽不已,“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连一向严苛的秦吏系统之中,居然都有这样的蠹虫?”
“汝……汝等何人?”
好在方晓在军中推行“急救术”也有了一半个月的时间,此次带来的军汉之中,倒也有精通此道的,是以在医官赶来之前,这有些昏庸的上郡守,便被救醒。
“楮大人,可认得此物?”
来之前以看过褚连生平数遍,早有准备的方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皇帝符节向前一送,这东西自然是当初任命王离之时,使者代为转交的“始皇帝”符节。
眼见如此,楮连这才知道眼前乃是秦军,并非盗匪,于是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旋即动作麻利的翻身坐起,并且朝着方晓连连拱手。
“不知将军何来?快请坐,快请坐。”
“郡守大人无需多礼,本将军此来,乃是替武城候传令。”
“武城候?”
楮连小声嘀咕了一句,同时心中暗道不好。
他之所以能够在上郡守的位置上连坐数年而不倒,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在他背后,乃是丞相李斯。
其实何止是他,这北地三郡守,又有哪个敢说自己与丞相无关?
而李斯又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有书信传来,着自己一定要卡主北地秦军的粮秣资源,万万不可让武城候坐大。
如今武城候的使者气势汹汹而来,显然为的便是军粮之事罢?
想到这里,楮连却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说道,“不知武城候有何事需要老夫配合?老夫可是清楚的记得,供大军过冬所用的粮秣物资,早在十月,便已经送到了九原啊!”
“装,接着装!”
楮连如此拙劣的演技如何能够瞒得过方晓的眼睛,冷眼旁观,也不言语,只是伸出手指在案几上轻叩。
“笃、笃、笃!”
一下下冰冷的轻响,却如同大锤一般,接连落在楮连的心头,仅仅片刻这位两千石的高官的背后,便被冷汗浸透。
他只感觉,眼前这胸有成竹的将军,似乎化成了一头随时都会暴起吃人的猛虎。
“这位将军,一定是上过战场的!对了,近日有消息说,云中大战一战歼灭二十万匈奴的将军,便是成日带着个金属面具!”
想到这里,楮连肥胖的身子甚至有些不由自主的如同筛糠一般抖动了起来。
“嗯?这货脑补到了什么?”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经过战场杀戮的气场有多么骇人,方晓有些奇怪的看着兀自发抖的楮连,还道这货是突然犯了什么疾病。
“将军,甘都尉派人前来禀报,驻扎于上郡的北地秦军,已经尊了符节与武城候的虎符,向着上郡方向开来,随时都可以剿灭蛮夷盗匪。”
“蛮夷?盗匪?”
这两个词顿时让楮连如坠冰窟,只听“噗通”一声,这位蠹虫一般的上郡守,便从椅子上瘫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嗯?楮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大人放心,有大秦锐士与本将军在,无论蛮夷亦或者是盗匪都不能乱上郡分毫!”
“是……上郡……上郡便仰仗将军了……”
面无人色,楮连颤颤巍巍的看着方晓好容易挤出了这么一句苦涩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