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方晓可不知道又有一个赢氏秦姓的倒霉蛋,再次面临了当初几乎与扶苏相同的困局,可即便他知道了,也只是能够撇撇嘴,默默的在心底里祝自己这位“便宜弟弟”好运了。
如今他可是将全幅的精神,都放在了该如何处理花马城这件事务之上。
在经过杀鸡儆猴、敲诈威胁与不闻不问的一套组合拳之后,却也是到时候见一见楼烦王了,毕竟接下来的行程还有很多,他也没时间在这里干耗着吃羊肉。
于是,在秦军击退匈奴的第四天上午,楼烦王把自己和王子莫蒻羯困得牢牢的,背着一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荆棘,进入到了秦军的营垒之中。
“大王,何故如此啊!”
刚进军帐,不及抬头,就听见那个让他又怕又怒的声音,于是楼烦老王,把头埋得更低了。
“来人,五步之内,给大王赐座,我要与大王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我们的未来!”
“这是什么古怪词汇。”
一旁的蒙毅三人,看着方晓,心中有些奇怪,但一想到“长公子”那些神奇的“发明”,于是就也见怪不怪了。
特别是蒙毅,如今的他只会觉得“长公子”变得越来越出色了。
正面坐定,楼烦王却依旧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眼中控制不住的怨怼之情,被对面的将军看去。
自然,他的心底也有恨,他恨匈奴残暴,恨秦人贪婪,更恨自己无能,不能重振楼烦声威。
“大王,仇恨的滋味不好受罢?”
心中所想,被仿效毫不避讳的说出,悚然一惊,楼烦老王只感觉浑身冷汗岑岑而下。
方职场磨炼晓,老察言观色了,楼烦王的心思不用猜都能想到,不等老王开口辩解,便再度说道,“当日,大军驰援,却是吃了闭门羹,随后又有匈奴冲阵,当时本将军便想,这会否是大王针对秦军设下的陷阱……”
“冤枉!将军,冤枉啊!”
听见这话,楼烦王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一巴掌扇在同样吓得浑身发抖的莫蒻羯脸上,同时伏下身去,扯着嗓子就为自己辩解起来。
“大王若不是冤枉的,如今本将军恐怕便已是花马城王府的主人了。”
方晓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然而楼烦老王却是把身子伏的更低了,浑身颤抖,再也不敢乱说一句。
“大王心中有恨,亦属正常。”
“不敢!”勉强抬起头来,刚想开口,却是看见面具之后那双似乎能够看透他内心想法的双眼,楼烦老王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们是草原健儿,那便入乡随俗,按着草原上的规矩来。
我且问你,我大秦可是信守承诺,楼烦求救王师即来?”
“是!”老王不敢有犹豫,张口便答。
“秦军到来之后,可是毫无保留,在花马城下与匈奴死战,而本将军亦是亲自持刃斩将?”
“是!”这都是实情,自然再次点头。
“战败匈奴之后,秦军可有不受约束,涌入城中,骚扰大王民属?”
“不曾!”楼烦王有些发晕,不知方晓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但秦军也确实不曾入城骚扰。
“既然如此,大王何故于心中恨我?”
“我……”楼烦老王一愣,张了张口,下意识就想说个“羊”字,但却又讪讪闭口,心中却是想到,“哎?这么一看果然没错啊,秦军来此不但帮我们打退了匈奴人,还没有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对我们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只是吃了几千头羊而已,仿佛也算不了什么啊!”
但话是这么说,但楼烦王总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方晓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当下便继续说道,“楼烦人是应该恨,但恨的对象,不应该是大秦,而应该是贪婪残忍的匈奴,还应该恨你们楼烦自身的弱小!”
方晓的话毫不留情面,但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么直接,而往往直接才能够击中人心。
当然,这些有的是源于扶苏的记忆,而另一部分则是在亲自打过了东胡人之后自行领悟出来的。
果然,在听了这话之后,不但楼烦老王,便是莫蒻羯也是死死的握着拳头,眼底恨意闪动。
“将军说的没错,是我无知,是我莽撞,父邦救我于水火,我却因胆小而将将军关在城门外,如今心中更是生了怨怼,若是天神知道,一定会让我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