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面,陆星火半靠在床上,面前站着手腕上缠着纱布的齐亦涵,地上是水杯的碎片。
齐亦涵正在歇斯底里地冲陆星火咒骂:
“陆星火,你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等我出来,你照样没法摆脱我。”
陆星火指尖轻点被子,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状若疯癫的齐亦涵,问道:
“齐亦涵,你喜欢我什么?”
齐亦涵愣了一下:
“八年前,你救了我……”
“我没救你。”陆星火打断他。
“我只是路过,那附近有监控,你要真出事,监控里有我,一定一堆麻烦事。”
“再说了,齐亦涵,你哪次闹自杀是真想死?你爸妈宠你,凡事不让你做了,达不到你要求了,你就喜欢用自己的命去威胁他们,因为你知道,他们舍不得让你受伤。但是你这招用在我身上没用,因为我不在乎你。”
齐亦涵像是整个人都蒙住了,抬起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语气都弱了不少:
“你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你只是太贪图新鲜而已,不然……这次我去你家要你跟我走,当着你的面割腕,你为什么第一时间制止我叫救护车?”
陆星火没回答,只是身体放松向后靠,看着齐亦涵微笑。
齐亦涵在陆星火的微笑下脊背发寒,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根本不了解陆星火。
“你……你猜到了我会捅你一刀……不对,你是故意用话激我,逼我去捅你那一刀!”
齐亦涵后退一步,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看向陆星火,陆星火还在微笑。
八年前,齐亦涵觉得上学辛苦,不想上学,小小年纪学会了逃课说谎,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的父母第一次训斥了他,他心里生气,便拿起小刀割自己的手腕,想要父母后悔,答应他的要求。
只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一下没掌控好力道,疼得满地打滚,鲜血止也止不住。
齐家很大,当天齐家正在会客,人都在别处忙碌,根本没人注意到疼得满地打滚的齐亦涵。
如果不是陆星火路过,齐亦涵没准真会出什么事。
自此,齐亦涵对陆星火有了比父母更多地期待,更在之后发现陆星火在陆家过得不好,他母亲有遗传性精神病后,越加觉得他和陆星火之间是不一样的。
经常被陆海鄙夷的陆星火,被陆家嫌弃的陆星火,只有他才会要,只有他才不会嫌弃。
齐亦涵又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半掩着的房门,喃喃道:
“不对,不对……陆星火,你骗我的吧?你是在骗我吧?你想我离开你,所以才骗我……你别想了陆星火……”
齐亦涵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你早晚要发疯的,你有遗传性精神病,除了我,没人会要你……”
陆星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很平静:
“齐亦涵,你觉得你和我之间,谁更像个疯子?”
齐亦涵顿住,直愣愣地看着陆星火。
陆星火继续说下去:
“这十年里,我可有一次对你亲近过?我不是你父母,从没在乎过你的死活,只是你死,对我来说很麻烦。不过……”
不过后面是什么,陆星火没直说,但两个人都明白。
齐亦涵杀人未遂,齐家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他至少会被判三年,等他出来,齐家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陆星火突然看向病房门,安尧仍旧站在门前,透过敞开的缝隙与陆星火对视,陆星火早就发现安尧站在门口。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名警察有些懊恼的跑过来,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齐亦涵如今是罪犯,好不容易支开警察来见陆星火,却被陆星火打击的不轻。
安尧看着警察将齐亦涵押回他自己的病房,这才走进去,顺手将病房门关上。
他拉过椅子坐在陆星火床边,问他:
“故意说给我听?”
陆星火面对齐亦涵时的从容已经消失了,他垂下头,眼睛泛红,一点伪装都没有,将自己全部剖开给安尧看。
“不全是,只是……不想再隐瞒尧哥任何事了。”
他说得忐忑,一边偷偷观察安尧的神情。
陆星火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热烈张扬,他的确是一团火,只是这火焰的燃料早已发黑腐烂。
他怕安尧嫌弃他。
安尧并未露出嫌弃或是鄙夷的神情,他抬手掀开陆星火的被子,兀自撩起陆星火的衣服下摆去看他的伤口。
伤口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什么都看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也看不出什么了。
“既然不打算瞒着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星火垂着头,突然握住了安尧的手。
他抬眸看着安尧,眼眸里又燃起了希望:
“尧哥,陆家马上就完了,齐家也跑不了,我以后只是陆星火。”
他弯下腰,弓着脊背将脸颊贴向安尧的手掌心,语气轻到几乎听不见:
“尧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