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头摆弄手机,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如此突然。
Y市和陌城一样,不经常下雪,有时候连着几年都不一定有一场雪。
陆星火似乎是走上来的,像是刚到不久。
突然,陆星火转头,视线直勾勾的看过来。
安尧下意识地躲到窗帘后,他确定他站在这里陆星火是看不到的,可不知为何心跳一下失了平稳。
陆星火站在大门外,看着小别墅楼上亮着灯的窗户。
他直觉安尧就在那里,只是不愿意见他,也不愿意回复他。
雪越下越大,今天的冬季特别寒凉,渐渐地风也大了起来。
安尧靠在窗边,时不时侧头看下外面。
陆星火已经不再看这里,只是人还没走,仍旧靠在那,都快成一个雪人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新一年开始。
安尧在钟声停下时又向外看,陆星火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外,不知为何拿起伞下了楼。
一开门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安尧瑟缩了一下,撑开伞,走向大门口。
门口的路灯依旧亮着,细雪在路灯下晶莹剔透。
安尧打开铁门,走到路灯下,伸出手,任由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到掌心,还没等看清它的形状,就已经融化成一滴冰水。
“尧哥。”
本以为离开的人,突然出现在安尧身后。
安尧愣了下,收回掌心没有回头。
“尧哥。”陆星火又叫了一声,离得更近了。
安尧接过雪花的手插在口袋里,掌心还冰冰凉凉的,让他有些躁动的心跟着降了降温。
陆星火瘦了很多,安尧转身看到他时,下意识想到。
上次和陆海一起来时的陆星火仿佛只是个幻觉,此时站在安尧面前的陆星火神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眼睛看着他时像燃着火,周身都有股青春、肆意的劲头。
但安尧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当时坐在陆海旁边,平静得像个木偶似的陆星火。
直觉告诉他,那才是真正的陆星火,剥开伪装后最真实、最鲜血淋漓的陆星火。
“尧哥,你为什么出来?”
安尧抿紧嘴唇,有些茫然。
为什么出来?
他不清楚。
也许是想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也许是想出来散散步,也许只是想吹吹风而已,他有无数个答案可以回复陆星火,就像他一次又一次拒绝陆星火时一样。
但这次,安尧什么都没说出口。
陆星火也不追问,只是冲安尧笑,像他每一次冲安尧笑那样好看。
他说:
“尧哥,新年快乐。”
安尧皱眉,神情很冷,他终于说了今年对陆星火的第一句话:
“陆星火,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陆星火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消失。
他眼眸里的星光仿佛坠落了,只余下一片夜幕的浓黑。
那一片黑里面,单单只映出了安尧。
他又重复了一遍:
“尧哥,新年快乐。”
他看着安尧,又靠近一步,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安尧,却在安尧微凉的视线下垂下手臂。
安尧视线下落,看向陆星火的手。
陆星火的手很大,手指却修长好看,安尧几乎能想起那双手的温度。
不过是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冷了。
陆星火突然说:
“对不起。”
“尧哥,对不起。”
这是他们分手以后,陆星火对安尧说过的第一声“对不起”。
安尧微微张唇,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只是转身往院子里走。
“新年快乐,陆星火。”
铁门自动关上,安尧在陆星火的视线里走进小别墅。
门一关上,他立刻靠在门上,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杨禹不知何时下楼,正坐在客厅,他似乎早就猜到安尧会出去一般。
他转头看向安尧,问道:
“不过两个多月,随随便便一个人和你相处的时间都超过了两个月,一个陆星火,至于吗?”
至于吗?
安尧无法回答。
他在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就把名为陆星火的瘾压在了身体最深处,伪装极好、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瘾就是瘾,蚀心跗骨,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时候钻出来彰显存在感。
“咔擦。”杨禹点燃了一根烟。
安尧盯着那根烟,他数次脱口而出的“给我一根”,最终被他压在了舌根下面。
他跟杨禹道晚安,回房间躺进被子里。
又一次,他把瘾压了下去。
-
除夕过后,刚刚大年初三,杨禹和杨父又忙了起来。
安尧自除夕夜见过一次陆星火后,没再和陆星火有任何联系。
关于陆家的混乱传闻越来越多,无论传闻真假,有一点可以确定,陆家正一步一步走向衰败。
初七早上,安尧醒来仍旧窝在床上玩手机,刷到本地新闻时,猛地坐了起来。
新闻上最醒目的一条便是陆家:
“昨日深夜,陆家继承人与齐家继承人发生争执,陆家继承人失去理智欲动手杀害齐家继承人,最终杀人未遂,如今警方已经介入……据传陆家继承人疑似患有遗传性精神病,不知这次事件是否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