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一个著名的“大偷”,称得上是偷王之王,偷尽天下无敌手,几年前在泰山翻跟斗输给了陆小凤,至今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是来这里等陆小凤的。
被一个偷儿说等自己,这种滋味儿实在是奇妙,据说在他之前那位侠盗楚留香,每次要偷谁家的东西,非要先递上一张请柬,周怀瑾听了只觉得这人怪恶劣的,有些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只有查库房的时候才能发现,偏偏这个人非要大张旗鼓的先告诉你,叫你焦虑的等待,还无可奈何。
有些人把偷东西当做生计,有些人把偷东西当做乐趣,有些人为了一些更高尚的理由行侠仗义,这叫盗亦有道。
眼前的这位易容的大偷和那位身带郁金花香的大盗比起来低调了不知道多少,所以他们一个是偷,一个是盗。
司空摘星在这里等了两天了,因为他知道陆小凤既然来了太原,就一定会来这儿吃狗肉。赵大麻子的狗肉已经成了这片地方一个响当当的招牌。
只要陆小凤打听一下,他就会发现,这两天没一个人真正的买到赵大麻子的狗肉,因为司空摘星既不会杀狗,也不会杀人。扮成麻子,这是因为没有谁会盯着一个麻子看,那么也就不会真正的识破他。
他等陆小凤,自然是要偷他身边的东西。
陆小凤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引起他的兴趣,这里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恐怕就是周怀瑾那柄宝剑了,可是司空摘星也是才看见那柄剑的。
任他猜破脑袋也想不到司空摘星这次要偷的可不是个什么东西,他要偷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他现在也偷不到了,因为这个大活人早在昨天的时候就越狱到某个地方去了。
周怀瑾道:“你偷她做什么?”
司空摘星冲他眨眨眼。
陆小风叹道:“他不会说的,干他这行,要是泄露了主顾的秘密,下次谁还敢上他的门?”
原来小偷也有主顾。
却不是全天下的小偷都有主顾,司空摘星就这一个,他从不偷值钱的东西,有些偷来的宝贝甚至还会被他主动地还回去。
但他也要吃饭,所以当有人花大价钱请他出手的时候,他当然要心动。
不是谁都请得起偷王之王的,有的人甚至连怎么找到他都不知道。所以即使他不说,陆小凤也能猜个大概。
司空摘星道又笑了,他虽没有把那张满是麻子的假脸摘下去,可这次的笑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僵硬,反而是一种要调皮捣蛋的灵动:“你知道是你的事,我不说是我的事。”
反正不管陆小凤知不知道他都不会说,陆小凤若是还不知道,那他也就不是陆小凤了,司空摘星可要好好揪一揪他的面皮,看看这是谁假冒的。
消息传达到,他也就该走了。
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要把一个大活人偷到手的言论,他既然是这个行业顶尖的人物,自然有自己的绝活。
临走的时候他还半是恐吓半是玩笑的道:“我有点改主意了,偷那个什么公主倒不如偷你有意思。”
他这么说着,却脚一点地,向反方向越过去了。
周怀瑾并没有被他吓到,因为他看出来这个人就是说说而已。
那十几个人并没有死,司空摘星并不爱杀人,所以他只是砍下了他们放火的那只手,并打算卖了他们的马赔给赵大麻子,因为他借了人家的身份,即使这场火并不是因为他而起。这样的人你说不上他有多坏,即使他是个偷儿。
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不会骗人。
然而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些人都死了。
断了手的人本来就跑不远。
杀人灭口,背后的主谋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青衣楼的人。
独孤一鹤,平独鹤。
他们见过苏少英,那是个热情可爱的年轻人,他是个好男儿,他本不该死的。
雨夜冷的像是淬了冰,周怀瑾刚刚退了热,身体经不起再一次的生病。而荒郊野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忙收尸的人,他们还得回到城里去。
陆小凤安适地泡在一大盆热水里,闭上眼睛。他身边是一道屏风。
他原本用不到这个,就像他们身上的钱足够每人都开一间上房。
何况这里是山西,他们又在大掌柜的地盘。
但陆小凤还是挤到了周怀瑾的屋子里。
“我总不能隔一会儿来看看你有没有发热。”陆小凤总是振振有词,口齿伶俐的。
周怀瑾也泡着热水,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不得不承认,当你全身都湿透了之后,能找到一个洗热水澡地方,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屋子里生着炉火,炉子上坐着一个大铜壶,壶里得水咕嘟嘟的沸腾着,于是屋子充满了水的热气,这实在是然人觉得安心且舒适。
周怀瑾几乎都要睡着了,他眼睛底下有浅浅的黛色,渲染至眼尾,勾出长长的墨线。他安静地倚在桶边的巾帕上,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像极了山泽湖畔的妖精。
陆小凤屏住了呼吸。
偷看这种事,他倒也不是没做过,但总归和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
但具体又是哪些不同,陆小凤说不上来,他现在就是天字一号的糊涂蛋,什么也不明白。这可能是件好事,因为难得糊涂;这可能又不是件好事,想当个明白鬼的人总比当个糊涂鬼的人要多得多。
他又悄无声息的坐回去,靠着浴桶看天棚。
雨已经停了,窗外有归鸟的呦呦啼鸣,这时候的风是最清新可爱的,连花花草草也都是纯然无辜的眼色。杜鹃花的红,胭脂的红,软软的嘴唇的红。
各种红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场绮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