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很大,吹的人骨头都开始发冷。死掉的那只小狗躺在泥里,让周怀瑾想起了大金鹏王的花园,想到了自己养过的那只猫。
那是一只可爱的波斯猫,浑身雪白,鸳鸯眼儿,毛茸茸,软绵绵,最拿手的功夫就是跟人撒娇,抱着你的胳膊轻轻地摇,嘴里甜甜的喵着,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你能在里面看见这世间最纯净澄澈的自己。
不是没考虑过养一只狗,足够忠心,也足够独立。只是狗太活泼,喜欢扑人,需要运动,以周怀瑾那时候的体力养不了这种精力旺盛的宠物。
不过周府还是有一条狗,用来看门的大黑狗,兢兢业业,威风凛凛。
陆小凤想让他先回去,实在是怕他吹了凉风要发热,就周怀瑾这小弱身板,一场发热能要他半条命去,他又不想看医生,多半还害怕吃苦药,这样的娇气……
周怀瑾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再什么也不懂也看出来另一件事——来者不善。
花满楼也走过来,他看不见,不过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在耳朵里,他准确的看向狗死掉的地方,面露一丝不忍。
你看,虽然他们说着要去吃狗肉,可看见一条狗无缘无故的死掉,却还是感到可怜。可能这条狗明天就会被谁卖掉,被人吃了,或许就是他们吃的,但被吃的狗和其他猪牛羊没什么区别,是不会让人感到心疼的。可是这条狗摇着尾巴,满以为得到了食物,却被他以为善良的人毒死了,这是令人有些愤怒的。狗与狗的命是不同的,人也一样。
院子里静悄悄的,小贩在掏耳朵,反正这里是不会有人买他的包子了,那还不如掏耳朵。
这时风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他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①”
那是一个书生,穿着洗白了的褂子,施施然地走进小院儿,忽然他含笑的目光一凝,咽下原本的话,定定的看向还在窗边周怀瑾,勾唇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于是准备转身回去的周怀瑾看了他一眼。似乎这里的文人都喜欢念诗来调戏人。苏少英是,面前这个秀才也是。
小贩看上去与他很熟,因此听了他的话后就翻了个白眼儿:“连我的包子都买不起,你光会念几句诗有什么用?”
看着美人毫不留情的走掉,酸秀才叹口气,看向挤兑自己的小贩:“今天你又毒死了谁?”
小贩呵呵的冷笑道:“我的包子只能毒死狗,毒不死人,你要不要试一试?”说着他就抛了个包子过去。
然而那个书生真的接住并吃掉那个包子——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还可以站在那儿冲小贩笑:“看来你这包子不但毒不死人还可以治病!”
于是墙外有一个声音搭话道:“什么病?”
书生慢悠悠道:“饿病。”
墙外那人感兴趣的叫道:“这病我也有,而且病得肯定比你厉害,给我也来个包子治治!”
小贩痛快点头:“可以。”
他拿起个包子就往墙头随便那么一抛,只见那里刚好就冒出一个又瘦又小的蓬头乞丐,一张嘴,正正好好叼住了这个包子,喉头一咽,包子就这么被他囫囵吞下肚。
就在他们一来一往喂包子的时候,原本还冷冷清清没什么人的院子忽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又来了好几个人,这里面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像是要开集市一样。
不过这也和周怀瑾没什么关系了,左右不过是来找他们的麻烦,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所以他坐回桌子边百无聊赖的打盹儿。
不远处的打更人敲响了他的鼓,原来已经过了三更天了。
周怀瑾又打了个哈欠,撑着头看又坐回来吃东西的陆小凤。菜已经凉了,又热了一回,天也快亮了,店小二打着哈欠,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堆出一个笑脸。
最开始那个老人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约我们来,自己怎么还不到?”
原来他们在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周怀瑾听到那个小贩叫到:“来了!”
他这一声像是报晓的公鸡啼鸣,使这里每个人都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