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简小心翼翼地将纸条从飞讯禽的腿环上取下,望着封漆上端正清秀的“顾亭之亲启”五个字,摸不着头脑。
清正阁什么人会动用了飞讯禽,给顾亭之传递消息?出什么事了?
她不敢耽误,赶紧将这卷纸条,连同青河府传来的案卷信息一起,交给了顾亭之。不料顾亭之竟毫不意外,似乎一直在等着消息一般,拆开字条瞄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嘛!好奇心旺盛的虞简更加着急,探头探脑地想要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顾亭之没有卖关子,直接将字条递给了她,言简意赅地解释:“还记得你买簪子的那个店铺吗?那个老板价格压得太低,一副急着将东西出手的模样,我觉得事情又古怪,就委托了师姐去查一查他进货的渠道。”
纸条上寥寥几字,虞简似乎能看出师姐皱着眉书写的模样:“进货渠道不明,疑为团伙销赃,其他消息仍需调查。”落款则是一个鬼画符般的名字,完全看不出师姐姓甚名谁。
她这几日忙得小陀螺一般,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买过一根簪子。听到是销赃,虞简才恍然想起那根已经吃灰的白玉海棠发簪,顿时郁闷起来:“我的那根簪子,岂不也是……”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戴过了,且不说簪子的来源是什么,身为清正阁中人,却买到了赃物,就够她难受一阵的。
——等到回了京城,一定要叫上沈镜云,去揍那个老板一顿,虞简咬牙切齿,
顾亭之低头去查看青河府来的消息,安慰道:“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你去买了簪子,这家店也不会被发现。”
他一边核对着字条上的内容,在青河府的地图上标记下失踪幼童的地点,一边补充道:“师姐已经在查这个案子,等着她之后的消息再做计较吧。”
说话间,他已经标好了所有的失踪地点,又拿出昨日的苍元府地图连接在一起。两张地图交汇,一排墨点绵延而上,纵向穿过了两府,在地图的边界戛然而止。而再往上走,就是……京城。
顾亭之幽幽叹道:“果然如此。”
虞简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其他各府的消息尚未送达,但她已经可以猜想到,当所有孩童的失踪地点被标注在各张地图上时,会是一条纵穿全国的细线,由南向北,在各府之间穿行,直至到达京城。
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不寒而栗。谁也不知道那些幼童究竟现在身在何处,又是在谁的羽翼下,隐瞒了他们的踪迹。
但如今至少知道,他们在京城。
顾亭之望向窗外熹微的天色,捏了捏眉心,表情晦暗不明,默然思索着什么。屋外云层浓厚,虽然朝阳初升,但光线仍是暗沉沉的,像是在压抑等待着什么一般。朝霞被一团灰气笼罩,蒙上了阴翳,显得有几分颓然。
他接连熬了两个晚上,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只有眼神依旧锐利如寒冰。虞简看不下去,劝道:“师兄……你去休息一会吧。”
相比于两日前,眼下已经算是有了极大的进展,也有了新的查证方向,师兄这样紧逼着自己,总是会有熬不住的时候。
顾亭之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想通。”
他以指尖点着一个个墨点,若有所思:“青河府的失踪案,并不是发生在苍元府之后。而是在半年之内,两府都发生了几起失踪,且都是从最南端开始,逐渐向北移动。”
“——是相同的团伙,分散在各府,同时作案。”
对方人数之多,规模之大,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虞简想到今日的计划,心头烦躁不安,强迫着自己去思考案情,压住满心胡思乱想。顾亭之摩挲着地图边角,沉思道:“小半年的时间,说明他们行进缓慢,甚至在各地还要稍作停留。既然如此,怎么会无人察觉异常?”
况且还要带着失踪的幼童们,竟然也能瞒天过海,穿过整个区府。
这谁能想明白啊……虞简支着脑袋,苦苦思索:“而且似乎失踪的孩子们都是自愿离去,并没有戒心……这样说来,他们大概率是曾经见过嫌犯,甚至有所交集的。”
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她脑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困意狠狠地击倒。她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斜斜地倒向桌子,却又在脑袋即将撞在桌上的一刻猛地睁眼,伸手撑住了自己。
顾亭之目睹了一切,轻笑出声:“你先去休息吧。还能睡一个时辰,到时候我再喊你出发去方家。”
她身手倒是敏捷。
虞简并不推辞,打着哈欠站起身:“那我去歇一会……真的太困了,现在就算是在我耳边敲锣打鼓,我都不会被吵醒的。”
她实在是累得很了,何况一会儿还要盯梢追踪,千万不能掉了链子。
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等等”。虞简回过身,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委屈巴巴:“师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然而顾亭之只是盯着地图,双手紧紧抓住桌角,用力得连指节都泛了白。他吸了口气,低声道:“戏班。”
——师兄该不会累傻了吧?虞简没有听清,担忧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