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红袖捧着一封书信进内殿,步履轻缓的紧看上去是有什么好事。内殿之中的贵妃榻上仰卧着一个绝美的女子,金装黄裙凤钗凰花额上点一抹胭脂,朱红的菱唇此时一张一合正在吃石榴,如今这时节恰是石榴成熟上市的日子。
“公主,太子殿下那边来信了您快看呀。”红袖高高兴兴的将书信呈了上来,贵妃榻上的女子接过书信也就扫了一眼,又把书信还给她,轻声道:“启封看看,若无什么紧要的就烧了吧,搁着也是平白的占空间。若不然就念来听听。”
红袖哦一声去拿了一柄小刀来,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拆了取出里面的一叠信,信写得颇长足足沾满了两页纸。红袖先扫略了一眼,而后喝了口凉茶润了润嗓子:“公主,太子殿下在信上说他们刚到凉州,再有小半个月就该到京城了。”
“知道了。着人去礼部通知一声早早把接风宴准备起来,军报上说西厥的蛮蛮公主作为议和使者跟着一起来的,让人将我那座在京西的别院收拾一番吧。”贵妃榻上的公主这就起了身,手上还剩下半个没吃完的石榴被她塞给了红袖。
信步走出大殿来到外面,嘉懿命人准备步辇自己要去乾清宫。红袖自里面跟出来手里还带了把扇子,眼下这天依旧闷热地紧,步辇走得也慢嘉懿又不催促,当奴才的自然是力求稳靠轻易不敢让步辇上的金贵主子颠簸一分一毫的。
打从东宫出来这一路上碰见的禁军没有十个也有九个,红袖也依然习惯于此,她打从十岁起被储秀宫管事姑姑分配到了东宫来伺候,就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她的主子晋阳公主李嘉懿,同太子殿下一起住在东宫,还得天子特赦能够参政。
今上后宫充盈子嗣颇丰,八个女儿当中他却独独只宠爱晋阳公主一个。她与太子李宸佑乃是中宫皇后所生的一对孪生兄妹,打小就是天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学的是治国齐家平天下,虽有异议但天子坚持就算铁口铜牙的御史也得认。
乾清宫离东宫有些远不过好歹是在前朝,若是去坤宁宫的话则又要绕更远的路去后宫了。乾清宫是天子的居所,嘉懿要去的御书房正是在乾清宫入内左手方的位置,偌大的御书房内藏纳着数以千计的古籍珍宝,上下三层楼满是书架。
步辇停在御书房外的青街,几步走上汉白玉石台阶来到门口,见着候在外头的小太监多宝,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同时又出声问他:“陛下还在里头么?”
“回公主的话,陛下刚刚在里头发了好大一通火,傅大人几个还跪在里头没出来哩。奴才也不敢贸然进去怕冲撞了陛下怒火,公主来的及时先进去瞧瞧吧。”多宝头冒冷汗,其实要不是嘉懿这会儿自个儿来了,他就要去东宫寻了。
这傅大人也是活该倒霉,陛下早已说过多次晋阳公主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可傅大人一帮老臣总是要催着陛下早些给公主定下婚约,说什么公主年岁渐长久住东宫只恐威慑太子地位,还要求让公主搬出东宫。这不,惹怒陛下了吧!
嘉懿进御书房后看见地上跪着傅怀恩和几个礼部的官员,心下一笑面上尤作未知状施施然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了。”就见天子朝她招手招呼她过去:“平身吧,来,替父皇看看这折子该怎么批?”他手里递过去一本参她摄政的折子。
“唔,金枝玉叶圣恩独宠用得不错。不过这句仗势欺人包庇贼手却是无稽之谈了,金家小侯爷是我亲表弟,父皇是我的亲爹,我投胎投的好便有人妒忌我是中宫嫡公主,我护短维护表弟便被说是包庇。呀,这公主也太难当了。”
听了嘉懿的话红袖都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折子正是跪在面前的几位大臣当中的某一个写的。她刚笑完嘉懿就把折子塞到她手里,吩咐道:“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把这折子念念,也好让诸位都听听本宫是个怎么样的公主,父皇您以为呢?”
“就照公主说的做,念出来听听也好。”乾元帝发话了,红袖这才开始念折子上的内容。这折子也不知是为了奉承皇帝,还是为了抹黑自家公主,总之前几句尽是对天子恭维不得的好话,写到嘉懿的时候就是各种能有多坏的词,全用了。
红袖将折子念完了,嘉懿在乾元帝身边伸手拿了朱砂墨来在砚台上研磨着,她接过乾元帝递来的御笔,蘸上鲜红的朱砂墨汁后往折子上画了一个红圈。又写了八个字的批注:满口虚伪浮夸之谈。随后,让红袖将折子拿去还给了正主。
跪在底下的几个大臣当中有一人打了个哆嗦,乾元帝冷哼道:“这点儿骨气都没有还好意思来朕面前上眼药?拉出去先去挨个二十大板了再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知罪了微臣知罪了……”御书房外自有御林军进来拖着那个大臣出去行刑。傅怀恩刚要开口替对方求情,就见嘉懿朝他望过来面上带着分外和善的微笑:“傅大人,听说您老又来父皇这里替本宫求婚事来了。”
“额……呵呵呵公主您太客气了,老臣岂敢妄论公主您的婚事呢,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一场啊哈哈。”傅怀恩这会儿是铁了心打死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了。
嘉懿:“哦是么原来不是这样啊,那不知道你们几个跪在这儿,可是因为别的事惹怒了父皇?您与本宫说说是什么事,说出来我也好替您几个给求求情不是,总归您老也都一把年纪了,跪久了这腿上万一染了毛病,可说不好哦。”
不愧是自家公主,红袖又快没忍住笑出来,她家公主打小就很会怼人,又狂又飒的公主当初可是连皇太后都怼地无力反驳。太后深受礼教苛刻坚决不肯让嘉懿待在天子身边,更不答应让她参政住东宫,嘉懿反问她:“太后未曾摄政呼?”
太后噎住了,尽管只是在乾元帝亲政前垂帘听政了三年,但那三年尝过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的滋味,太后是忘不掉的。可是与她不同的是,嘉懿是打小就被皇帝抱在身边亲自教养着,看的学的听的全都是一个一国之君该有的学识和风范。
再者嘉懿和乾元帝的亲生女儿,太后呢只不过是乾元帝的养母而已,还是在当时乾元帝生母地位卑微,不能自行抚养皇子的情况下抱养的乾元帝。如今乾元帝也有好吃好穿的奉养着她,中宫皇后也隔三差五的就去慈宁宫请安侍奉她。
既如此你一个老太太就安心养老窝着不成?嘉懿那次给太后怼地哑口无言,伸手指着嘉懿“你你你”半晌没个下文,嘉懿觉得实在是无趣,自己带着宫人离去了留下太后和乾元帝母子俩在御书房里干瞪眼,结果就是如今这个局面。
傅怀恩:“承蒙公主好意,臣等自知有罪甘心受罚于此,等陛下宽恕自会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