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湖水依然刺骨,冰凌凌淹没口鼻,她本能的划动手脚,浮沉间抓住了一截浮木,探出湖面的一刹那,脑中电光火石般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场恶疾是躲不过的!
这样想着,她颤着指尖放开了那截浮木,人便又慢慢沉入水中,扑腾着手臂,竭力呼救。
今日府中张罗着置办春装,又兼逢喜事,都忙得脚不沾地,待一个粗使婆子发现时,大姑娘已是奄奄一息。
苏遇湿漉漉被抬到海棠院里时,常嬷嬷手里的食盒骨碌碌滚了一地,脸上血色尽失。
她勉力睁开眼,朝嬷嬷安抚一笑,整个人便昏沉了过去。
......
东宫书房内,肖珩批阅文书的间隙,瞟了汪全几眼,见他从苏府回来后就老神在在的磨墨,垂下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苏大姑娘可有回礼?”
他记得上辈子,皇后是回了他一只同心锁,嵌了细小南珠,在无数个夜里散着盈盈的光。
只可惜后来遗失在了那场大火里。重来一回,他突然很想再见见那只世无双的同心锁。
汪全没料到殿下这时会开口,往日批阅文书,太子向来心神专注,听不得奴才们发出声响,也从未谈论过私事。
此刻听他言语,不由浑身一激灵,小眼顿时开了一条缝,斟酌道:“未有。想来老奴去的急,苏大姑娘尚未来得及准备。”
肖珩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捡了江南的急报来看,那双凤眼仍时不时扫过汪全。
汪全交握着两只手,腰弯的更低了,背上已是濡湿一片,突然福至心灵,补充道:“苏大姑娘接了殿下的玉佩,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似乎很是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上辈子太液池边匆匆一瞥,皇后便对他一见倾心,这辈子他还抱了她,想来现下定是非他不嫁了。
太子轻嗤一声,一双眼终于转向了折子,嘴上却道:“说这些做什么,没看见孤办正事呢!”
汪全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谁又想说这些杂碎呢!还不是怕您的眼刀子凌迟了奴才。
肖珩等了几日,没等来心心念念的同心锁,却等来了苏家大姑娘病危的消息。
他心里咯噔一声,拔腿就往永乐宫走,这选妃之时染上恶疾,乃是不吉之兆,为皇家大忌,须得探探母后的口风。
边走边吩咐汪全,让太医院院使急赴苏府,又道开了东宫的私库,雪莲鹿茸尽管来取。
卫皇后看到行色匆匆的太子,还未等他开口,便含笑道:“可是为苏家大姑娘而来?”
肖珩心下微讶,没料到母后的消息如此快,不动声色道:“苏家大姑娘有幸得父皇、母后看中,儿臣观其气度端方,倒也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只这一来却是有些可惜了。”
“珩儿,你老实跟母后说,可心悦苏家大姑娘?”卫皇后抚着手上的紫檀佛珠,一错不错的打量着眼前的儿子。
肖珩心中五味杂陈,上辈子两人虽颇多芥蒂,却从未想过发妻之位旁落她人,他面上不显,只道:“但凭母后做主。”
卫皇后携了他的手,慈爱道:“皇儿,从小到大,但凡你喜欢的东西,母后没有不允的。”顿了顿又道:“你此去江南好好办差,等回来母后替你做主,可好?”
肖珩还是淡淡的样子,却明显话多起来,当晚哄的皇后多食了一碗饭。
苏遇从昏沉暗影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已是四日后了。午后的太阳照进来,白花花一片,隐隐约约听见苏嬷嬷的声音:“夫人,不能再瞒下去了,去宫里请个御医吧,老奴给您跪下了!”
接着便是以头触地的怆然,及周夫人冷然的声音:“嬷嬷,大姐儿也是我的骨肉,我也着急!但这御医一请,恐怕她后半生泼天的富贵就没了!再等等,再等等。”
只是到底没能瞒的住,寅时刚过,头发花白的院使带了几位老资历的御医赶了过来,药童医箱,参茸雪莲,满满挤了一院子。
起初听是太子遣人来的,周夫人心里还存了点念想,待到卯时迎来了永乐宫的大女官,她那点念想又一点点挫成了灰。
那宫装端然的女官掖着手,一字一句:“大姑娘既遭此不测,便安心养伤吧,莫再做他想。”
莫再做他想,那便是太子妃之位也莫要肖想了。周夫人急火攻心,刚刚痊愈的身子又发起烧来。
苏府上下一片忙乱,待到夫人与大姑娘病体初痊时,却又迎来了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