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里漫上笑意,戏谑之心顿起,将眼前的几碟小点一股脑推给她,道:“苏姑娘再尝尝这几样。”
苏遇实在吃不下了,抬起眼,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罕见的带了丝为难。
肖珩心里似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急匆匆命人将碟子撤了,正色道:“罢了,这些东西过于甜腻,多食不益。”
卫皇后不动声色的瞟了太子几眼,又看了眼苏遇面前空空的玉蝶,转头对着几位女眷道:“本宫累了,今日便散了吧。”
三人行礼辞过,太子也寻了个由头,匆匆走了。
卫皇后送至丹陛,望着儿子挺阔的背影,喃喃道:“阿绮,你说,不会我的珩儿也对个狐媚子上了心吧?”
她这一生受够了宠妃的苦,碧霞殿里那位娇媚明丽,又擅魅舞,勾的今上再也看不见她的光彩,今日看见太子深渊般的眼里浮起玩味的笑,心里便开始突突,仿佛唯一贴心的儿子也在离自己远去。
绮姑姑将一件双凤缕金大氅披在皇后肩上,安慰道:“娘娘多心了,殿下的品行您还不了解?素来洁身自好、勤于政事的,怎会如此。”转而又道:“外面风大,娘娘还是回殿里吧。”
卫皇后略略安下心,扶着绮姑姑回了内殿。
这边厢,三人出了永乐宫,国公府母女便拐去寿安宫看皇太后,苏遇数着脚下的地砖,慢悠悠随着引路内侍往外走。
冷不丁撞在一堵人墙上,抬起头,惊见太子肖珩立在面前,连连后退了几步。她这一世第一次同这人如此近距离相处,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拿不定该以何态度面对他。
正慌神间,那人端着一张脸,出声提醒道:“苏大姑娘小心着,这宫里的路可不比外面的好走。”
说完不待她反应,已大步迈了过去,兀自走远了。
肖珩僵着背,目不斜视的走了一程,悄悄回首,见那抹纤影已拐进了宫巷,青莲色的披风在转角处一闪而过。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青莲锦袍,心道:不愧是多年的夫妻,连穿衣也如此有默契。
他摸了摸刚刚绵软人儿擦过的左胸,忽而轻笑出声,转头对内侍汪全道:“汪全,你说这个苏家大姑娘到底是......”说着猛然顿住,摇摇头不再作声。
汪全垂着头,一双小眼眯成一条缝,只是跟着傻笑。心里却门儿清,下次这苏家大姑娘再进宫,自己必定得多顾着些了。
苏遇穿过深深宫巷,出了掖庭门,便见常嬷嬷正身姿端正的候在宫门外。两人相携着上了马车,常嬷嬷便目露探寻的看了过来。
苏遇往引枕上一靠,轻笑道:“嬷嬷放心,这一遭,太子妃是甭想了。”
“就你是个鬼灵精”常嬷嬷欣慰的笑,来点她的鼻,被苏遇躲开了,去案几后铺开执笔,沉思起来。
她写了划,划了写,最后在纸上落下一个人名:肖岩!漠北王肖岩!那个少入行伍,战功赫赫,雄踞一方的北地之主!
午时将至,风停日暖,照的人骨头懒洋洋的。当今文昌帝进了永乐宫,往主位上一座,开口便问:“如何,两位姑娘可还入眼?”
皇后亲斟了当今最喜的顾渚紫笋,奉至今上手边,叹息道:“周家卿儿知书识理,倒也可以考虑,至于那苏家大女...... ”她顿了顿,微皱了眉道:“容貌姝艳,恐惑君心,且浅薄疏陋,不益中宫。”
文昌帝将茶杯一放,心里有些烦乱。这两桩人选是他思量再三定下来的。苏家家主苏慎乃是当朝吏部尚书,他在吏部任职多年,一手提拔了不少官员,又是当世大儒,弟子门生遍布朝堂。何况,这苏慎出身简单,并非氏族,以后不至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至于这镇国公府,乃是皇太后母家,手握江南太半兵权,也可堪为依仗。只是这镇国公已年过不惑,膝下几个儿子都不堪大用,这兵权倒是可以徐徐图之。与苏家比起来,到底差了点意思。
他沉思片刻,斟酌道:“朕倒是听闻这苏家长女行止端正,才貌俱全,在京中颇负盛名。皇后不妨再看看,可让此女多进宫陪陪你,挑几个女官严加教导,指不定是个可塑之才。”
卫皇后没做声,心道这道听途说如何可信,这盛名大抵是那些贪其容貌的思慕者杜撰出来的。这话却也不好讲,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
文昌帝将手中茶水饮尽,匆匆站起来道:“那就有劳皇后了,朕还有它事,这便走了。”说着人已经跨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