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看着夏沐濋离开,整理好情绪,不露出一丝疲惫,端庄走进镜月殿。她清楚她现在面临的是不仅是一殿之主贤妃娘娘,还是夏沐濋一直在意的姨母。她是夏沐濋的亲人,将来就要成为她的亲人。
沐映竹为了夏沐濋可以接受岳千烛成为赐婚的沐王妃,那岳千烛就要为了夏沐濋接受被沐映竹的挑剔。
岳千烛走到殿前停下抬头看到台阶上的人。
沐映竹低眸看着她,眼中暴露出冷漠。从听到夏沐濋会入宫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不成想看到的是大殿门夏沐濋与岳千烛的难舍难分,还有他将岳千烛送进来的身影,无一不刺激到她的内心。
沐映竹曾经反省过自己,是不是自己对夏沐濋太过疼爱。
她没有孩子,自己十几岁还是少女的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的姐姐难产去世。沐映芝临死前嘱咐她说:“你要照顾好孩子,和他一起好好活着。你们一定都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一直支撑着沐映竹从濋水逃回到由州。逃亡的路上她抱着还是婴儿的夏沐濋,带着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幼年沐凝,一路风雨,一路颠簸,一路残忍。
回到由州,面对荒凉的沐府,沐映竹身心疲惫。为了不被敌军发现府里都是弱女婴孩,她不敢整理府宅,不敢夜里点灯,不敢私自出门。即便府中有沐家军的人守卫,她依旧战战兢兢。她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婴儿的身上,将所有的关心都给了因为受伤而再也站不起来的沐凝。这两人是她那段艰难岁月里最大的支持。
沐家军一路打进上京城,初仁皇帝初登基,天下初定,战局不稳。沐映行追杀余孽一直顾不得由州。所以沐映竹以瘦弱之躯将整个由州沐府撑起来,将夏沐濋和沐凝都牢牢的带在自己身边,不准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尤其是夏沐濋,这是姐姐唯一的血脉,她不允许夏沐濋出现任何事。
夏沐濋七岁那年,齐越稳定,夏沐濋要被接到宫里生活。沐映竹因此大哭一场,明知道夏沐濋的皇子身份应该回去宫里,可她就是舍不得。她已经将夏沐濋当作自己的儿子,七年的生活,从小将他看到大,他的离开就像是割自己的肉,让她怎么不会痛。
直到一日沐映行从上京城回来,与她谈心。
“濋儿的身份注定要他回去宫里。圣上是他的亲生父亲,芝儿又被追封皇后多年,濋儿是皇族嫡子,他的一生注定要回去的。”沐映行面对自己小妹的心痛,心里柔软很多。
纵然他征战沙场多年,看惯生死离别,但是沐映芝的死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他也知道这么多年小妹映竹十分艰难的苦苦支撑由州沐府。两个妹妹的遭遇,都是他这个做兄长的疏忽。
“凝儿是我的义女,我会接凝儿去到上京城元帅府生活。”沐映行下定决心说:“至于濋儿”
“濋儿一人入宫生活,我绝不同意!”沐映竹从椅子上豁然站起指着门外说:“圣上后宫只有薛素美,薛素美一心想登后位,濋儿就是她的绊脚石,她绝对容不下濋儿!”
沐映竹的双眼似乎要冒出怒火,她吼道:“谁要是对濋儿不好,我一定会不会饶他!管他是百官还是后宫嫔妃,就连圣上我都不怕!”
沐映行听着小妹的怒吼,没有出声音。沐映竹需要发泄,在面临不能改变的情况下,要是再让她憋着,就是做哥哥的不周到。为了自己唯一的小妹,沐映行产生了私心。
“我会让你入宫。”沐映行说。
“什么?”沐映竹怔在原地,抬起手臂缓缓放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大哥哥。
沐映行说:“圣上登基七年不纳后宫,朝野已经开始建议选秀。所以,我会让你入宫为妃,这样你就可以继续陪在濋儿身边。”
沐映竹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沐映行:“我没有说胡话。”
沐映竹反对说:“圣上是姐姐的夫君!”
沐映行:“你不是也很喜欢圣上吗?”
沐映竹再次愣在原地!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被看穿,原来是如此的心虚。
沐映行:“我清楚你对圣上的好感。只是当时圣上还只是潜邸的王爷,与你姐姐已经成亲,所以对于你的初次心动,只感觉你是情窦初开。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你不去结亲,拒绝提亲,你说你要一辈子守护濋儿,难道这当中就没有你对圣上的旧情?”
“别说了!”沐映竹不想听自己的心底之事。喜欢上姐姐的夫君,这是何等丢脸面的事?自己和沐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沐映竹承认,她的初次心动就是对初仁皇帝。在他比武招亲赢了姐姐来到沐府的时候,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芳心暗许。喜欢他笑起来的洒脱,他行为举止的儒雅,他讲话时的细声细语,他看着姐姐时候的温柔似水。
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女孩,初次心动又害羞胆小。
十五六岁的的沐映竹虽然心仪初仁,但是她清楚,他是姐姐比武招亲得来的夫婿,姐姐很喜欢他,而那个男人同样也喜欢姐姐。
后来,沐映竹才得知男人的身世,原来他是朝中的皇子,外封的王爷。姐姐沐映芝嫁入王府直接称妃。从那以后,她将自己的心事狠狠的埋藏,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嫁人之后肯定就会忘记当时的惊鸿一瞥。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几年之后齐越陷入混战,各方争夺皇位。男人被逼无奈起兵北上,由州沐府沐家军在沐映行和沐映芝兄妹俩的带领下紧随起兵。那时候的沐映竹眼里的男人是高大、威风,举手投足间的指点江山的气魄,而在他旁边的女人同样是镇定自若,巾帼不让须眉。
“这才是般配吧。”沐映竹当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所以她再次将所有的单相思深深的埋在心底,直到今日。
沐映竹坐回在椅子上,她的哥哥从来不开玩笑。她知道,哥哥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沐映行看到沐映竹露出的痛苦的表情,开口说:“你姐姐已经去世七年,你不必对这份感情有负罪感。圣上架不住朝野相劝,肯定会再纳后宫,一是为了堵住朝中的悠悠之口,二是不想切断薛素美称后的可能。”
“你为濋儿考虑的很对。薛家的野心绝对不简单,薛素美定然不会对濋儿多加照顾。”沐映行说:“我为元帅,若是你为妃,那濋儿才是真正的安全。”
沐映行补上一句说:“你也会不为暗恋所累。我只剩下你一个人最重要的亲人,我会为你夺得你想要的一切。”
沐映竹的泪眼朦胧,喊了一声“哥哥”就泣不成声。
那时候沐家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步入了最美好的生活。
朝中沐家掌握军权,后宫贤妃娘娘入主,皇子夏沐濋战功赫赫,养女沐凝乐观聪慧,眼看喜结良缘,他们还有一帮出生入死的沐家军。这应该是沐家最美好结局。
可是谁知道,六年前一朝夕变。沐凝惨死,夏沐濋重伤昏迷,由州陷落,沐映行远赴淮南,贤妃病倒不起,整个沐家彻底混乱。
等沐映竹苏醒过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岳千烛的女孩子。可是,她也明白,将所有祸事罪名都推给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该,但是,她又能将这份沉重的往事放在那消逝呢?
沐映竹从回忆缓过来,傍晚的晚霞映得今日的天空很是好看,她低头看着已经行礼很久的岳千烛。她是那么不喜欢岳千烛,还是答应她为濋儿的王妃,不还是因为她最疼爱的孩子吗?
“你起来吧。”夏沐濋让岳千烛起身:“你现在是准沐王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进来吧。”
岳千烛一直很欣赏贤妃娘娘的性情,有话直说绝对不拖沓。夏沐濋也同样如此,不知道他是与贤妃娘娘相像?还是他的母亲亦是如此。
岳千烛起身走上台阶,此时的贤妃娘娘已经走进殿中,她在后面跟随直至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