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还没有落门,趁着天没有完全黑之前,夏沐濋顺利入宫,先是到庆华殿请安,闻言初仁皇帝去了镜月殿。夏沐濋正好可以直接去面圣,顺便看看姨母。
代嬷嬷通报之后将夏沐濋请入侧殿中,此时的贤妃沐映竹正扶额犯愁,身边的初仁皇帝却很是轻松的模样。
夏沐濋进殿行礼:“儿臣拜见父皇,姨母。”
岳千烛也跟着下跪行礼:“奴才拜见圣上、贤妃娘娘。”
初仁皇帝抬手让夏沐濋平身,并让他坐在一旁。
岳千烛跟在夏沐濋身后,跪坐到一侧。
“姨母憔悴了许多。”夏沐濋看着对面软塌上的沐映竹道。
沐映竹最近烦心事多,单是樱筠溺死一件事就让她身心疲惫,肉眼可见的变瘦了许多。
沐映竹松开扶额的手,叹气道:“樱筠的死一直调查不前,樱夫人每日都来我这里伤心落泪,不给她个回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樱家。”
初仁皇帝道“朕已经全权交由大理寺办理此案,你不必过多操心。”
沐映竹:“大理寺办案自当是层层秉公办理,臣妾管不着。但是律法无情人有情,筠儿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甚至”
沐映竹看了一眼夏沐濋,道:“甚至还是濋儿的未来王妃,她这一死我也是心疼的。”
沐映竹惆怅:“今早呼延夫人入宫与樱夫人撞个对面。圣上是不知道今晨的情况,两人见面分外眼红。”
樱筠之死,呼延婉之疑涉及范围之广,不仅上升到朝中争斗,就连后宫也有所波及。沐映竹不仅沉寂在樱筠去世的悲情中,还要调节后宫及各夫人之间矛盾,这就让她更加心中郁闷。
沐映竹看到初仁皇帝和夏沐濋都没有言语,脸上也都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男人啊真是各个心狠,我是不懂朝中局势和斗争。可是现在是个无辜的人死了,你们却是无动于衷。”
沐映竹向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但不代表她就处处能够忽略别人的冷酷无情。现在看到殿中的两个男人毫无反应,心里的这股正义感就油然而生。
管他是圣上还是沐王,想要讽刺一个也不会落下。她沐家人的血就是这么硬!
夏沐濋抬头与自己的父皇相视一眼,面对他们之间的夫妻吵嘴,夏沐濋选择闭嘴。
初仁皇帝本来今日是在庆华殿办理朝政,想着今日夏沐濋会回来面圣,又想着沐映竹心中对这件事的不甘和伤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他也早就想到自己今天会被沐映竹给说道,没想到被她直接说出口。
有点不给面子呢。
初仁皇帝笑着看向沐映竹:“贤妃想让朕有什么反应?”
沐映竹哪敢让初仁皇帝做出反应。他是帝王,看见自己臣子之女遭遇不测是应该保持冷漠。可是那是在众臣之前,现在是私下,看到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惨遭溺死,他应该有所反应才是。
沐映竹收起刚才的无礼,叹气说:“臣妾只是觉得,应该给樱家一个非常公道的说法才是。筠儿是濋儿的王妃,虽然没有赐婚成亲,严格算起来也是沐王府的后院事。”
沐映竹是为樱筠的死可惜,但是她更在乎的是夏沐濋的处境。有人要是想对沐王府不利就是对沐家不利。沐映竹是不喜欢朝中的勾心斗角,但这不代表她无知不懂,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初仁皇帝看向夏沐濋说:“既然死是沐王府的家事,濋儿说说吧。”
夏沐濋点头说:“今日儿臣到了上京之后,已经去樱府和大理寺。”
“见过他们了?”初仁皇帝恢复正色。
夏沐濋:“见过了。呼延庆有呼延庆的打算,樱富有樱富的目的。”
初仁皇帝:“樱富这次不仅是要让呼延婉认罪,大有让呼延家陪葬的打算。”
初仁皇帝看似将审查之权交给了大理寺,但实际上一直暗中看事情的发展走向。他也想看看一个溺水的案子到底能松动朝中多少根基。
夏沐濋说:“不仅如此,呼延庆也不会放过樱富。”
在场的人越听越糊涂,沐映竹摆手说:“等一下。我怎么听不懂了?什么樱家、呼延家的?他们不是同僚吗?为何要对立?”
夏沐濋提醒说:“姨母,这是朝事。”
沐映竹摇头:“罢了罢了,你们谈正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沐映竹起身叫上代嬷嬷到了后殿休息。
这里依旧继续。
夏沐濋抬手让岳千烛自己倒茶,岳千烛上前来续茶之后乖巧的坐到后面。
初仁皇帝见着了,笑道:“你这随从看起来很得你心,到哪都带着。”
夏沐濋:“难得碰到一个听话合适还有点脑子的人,自然要带着。”
岳千烛听这句话并没有觉得是夸奖。
夏沐濋继续说:“父皇如今坐山观虎斗,就不怕朝中乱起来?”
初仁皇帝的心思很难猜,不过还是被夏沐濋察觉到什么,心中欣慰。
“总会有人出手摆平的。”
能够出手摆平之人可就是手眼通天的人,初仁皇帝也想看看在这件事情当中,谁可以出来支持大局。至于主持大局者会得到什么看法,这可就不一定了。
从镜月殿出来回忘月轩的路上,岳千烛一直迷迷糊糊的。初仁皇帝和夏沐濋之间的对话云里雾里,似乎各怀心思又似乎坦诚交谈,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
现在的夏沐濋的心情不错,看着住在前面小木凳的人沉思的样子,开口说:“你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既然夏沐濋问了,岳千烛也就不瞒着,谁让自己在夏沐濋眼中是个有点脑子的人。
“属下也想知道樱家和呼延家为何要对立?”
夏沐濋的用扇子拍着自己的掌心,说:“这其实是一些陈年旧事。”
十五年前樱富和呼延庆同时入仕,在当时年轻一代的官员中流传着“文樱武庆”的说法。因为比较多了,就让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暗自较劲起来。在朝一年之间两人少不了摩擦争吵,直到一年后呼延庆外派带兵打仗,才使得他们不再争斗。
五年后,也就是十年前。呼延庆立功而回,官拜将军,而樱富已然成为朝中户部侍郎。都是久经官场和战场的人,争吵的心思没有了,拉帮结派的气势不减。多年恩怨不断。
夏沐濋看了岳千烛一眼,接着说:“五年前在岳家叛国案,呼延庆负责抓捕,樱富负责后续结判事宜。在论功行赏之时二人发生了很大的矛盾。当时呼延庆已经依附薛清平,凭借薛清平的助力呼延庆是大放异彩。樱富气不过,索性辞官不做,最后被劝说回来,直接退出六部,做祭酒至今。”
关键点又在五年前的自己家案子上。
岳千烛已经练就了平常心态,接触的越多就越知道当年岳家案的真实状况,现在她已经不会对此有多惊讶,得到更多的信息才对她更有利。
“原来如此。”岳千烛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这次他们都用全力去对付对方。”
夏沐濋第一次看到提起岳家叛国案时,岳千烛这么冷静。看来她应该是已经做好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