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原本最坚定的王坦之和阮宁等人, 现在都屁颠屁颠的为都督府效劳了。
效忠司马氏,维护世家,哪里有成为新朝开国功臣来的要紧呢?
但杜英现在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得了,显然也是在暗示罗含,在平时书院的教育之中,强调效忠的这一方面,应该效忠于谁,老爷子最好心里有数。
罗含当即连连点头:
“不错,诸如那‘何不食肉糜’,臣······属下敢言,书院士子皆知民间之苦、躬亲之难,定不会说出来。”
杜英看老爷子激动的模样,也明白他大概并不是口误,而是真的早就盼着杜英能够更进一步了。
只要杜英一天还是都督,那么他这个关中书院山长,就只能执关中之牛耳,执掌天下牛耳的还是在江左,在建康府太学中。
而杜英若是向前一步,那关中书院岂不就成了太学?
“快了。”杜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径直向前走去。
罗含听明白了,嘿嘿笑了起来。
而杜英也没有让他再陪着自己向山上走,老爷子腿脚不好的,激动之下再出点儿岔子。
陪在杜英身边的,又只剩下了谢道韫。
她柔柔说道:
“罗伯父前半生多被江左学者排挤,斥为另类,所以虽然名声在外,却时常因为学说无人喜爱而郁郁寡欢。
自来了关中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唯有这对于名望的追求一直没变呢。”
“那是因为他办的越多、做得越好,所得到的名望和麾下的弟子都会越多。”杜英笑道,“有付出就有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在关中,余想要的结果,就是人们付出了血汗,能够得到相应的报酬,仅此而已。”
谢道韫不由得一叹: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千百年了,唯有那些可以被称为盛世的时候才能做到,大部分情况下,人们倾尽所有也不过是在艰难求生罢了。”
杜英牵住她的手。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杜英霍然转身。
热火朝天的工地从山腰延伸到山脚,而在工地的尽头,一侧是整齐的白墙黑瓦的库房,守护着灾难之后这个民族为数不多的智慧结晶,另一侧则是错落有致的茅草屋,传来琅琅的读书声,甚至压过了工地上的号子声,那里存续着这个民族继续向前进的希望火种。
工地上的号子声霎时间偃旗息鼓。
工匠们仍然在卖力干活,但是他们选择让书生们敞开嗓门、心无旁骛的背书。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自己这一代可能已经没有机会进入书院获取知识,但是他们的下一代,一样有这样的机会。
寒门子弟、黔首后人,如今正坐在那茅草屋中。
所以无论喊不喊号子,工匠和丁壮们都愿意为建设这样的书院出力。
他们不只是在建设一座座屋舍楼阁,更是在建设下一代人的希望。
在这乱世之中,最弥足珍贵的,就是希望。
目光越过书院,继续向北眺望,麦色青青,大片的土地正在开垦,城镇隐隐,新的村落出现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
太平岁月、祥和时光,如同画卷一样,在眼前铺开。
“夫君,大好河山啊。”哪怕众目睽睽,谢道韫仍然主动握着杜英的手。
杜英能感受到她手指的细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