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甚至有的还受伤了,但没有解释,不由分说便拉着郗愔出门,向着北门行去。
给郗愔的第一反应,甚至是鲜卑人已经打过来了,所以前方需要他这个名义上的辅国将军振奋军心。
可是很快,亲随们便向郗愔解释清楚,原来是关中都督杜英带着两淮水师自北固湾上岸,如今正向城中涌来。
而何放在码头上被关中骑兵和水师步卒击败之后,索性连城都不回了——北固山上都已经出现了水师架设的投石机,这京口城,不守也罢,守也守不到明天,毕竟京口此地驻军的战力,和关中、两淮的兵马,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上的。
在这京口,唯一一支还算是能战的兵马,也就是当年随着郗家南渡的北民编练成的郗家部曲,这是郗鉴老爷子当年能够在朝堂上力主北伐的依凭,也是郗家如今即使是在站队上首鼠两端,各个世家也只能动动口,没有人敢真的把郗家向消亡之路上撵的原因。
万一郗家铤而走险,那又是一场变乱。
所以何放虽然接管了京口的兵权,并且将郗愔软禁起来,但是却一直没有能掌控这一支郗家部曲,也不敢真的指挥这支军队,免得到时候人家回过味来、反戈一击,有自己受得。
因而何放在码头守不住之后,当机立断,直接开溜。
这京口城,自然乱作一团,四面八方都是散乱奔走的兵卒,临走之前,他们也不忘趁此机会撞入民户之中,劫掠一番。
毕竟之前想要动手,也没有这个机会。
何放只是软禁郗愔,郗愔在不清楚他的意图之前,出于性情之中一贯的隐忍和谨慎,也并没有让郗家部曲们直接翻脸,以观其变。
但现在这变化,显然完全在郗愔意料之外,而那些郗家部曲们哪里还坐得住,抓紧来迎郗愔。
曾经成为阶下囚的郗愔,短短两天,又摇身一变成为可能唯一能够安稳住此城人心的存在了。
“平息叛乱,出榜安民!”郗愔嘶声喊着,他一边伸手按着帽子,一边催促旁边驾驭马车的士卒,“把控四门,其余人,随我去码头,快!”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奔驰,这让郗愔无比后悔,自己曾经有很多机会学习骑马,为什么就没有学呢!
而在他的命令下,精锐的郗家部曲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四散执行命令。
与此同时,郗愔已经逐渐靠近北门。
顺着长街,迎着呼啸的风雪,他看到了北门城门上跃动的火光,也看到了有什么东西被从城门上拔下来,直接随意的丢在城门下。
想来应该是何放的旗帜了。
何放!
想到之前那个拿着虎符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年轻人,郗愔便忍不住咬牙切齿,何充、何准这两个信佛的无能之辈,即使是人都已经死了,还不忘给人添麻烦!
怎地诞下了如此能捣乱的子嗣?!
现在这局势,我可当如何收拾啊!
郗愔心中已经把何放千刀万剐了,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一面旗帜直接从城头上悬垂下来。
借助城上城下的光焰,郗愔能够看得到,那是一个“杜”字。
杜英来了。
郗愔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杜英,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有想要什么?
马蹄声阵阵,一支骑兵踏过长街。
骑兵的马鞍上,有东西摇摇晃晃。
是滴着血的人头。
而他们仍然在不断分散到各处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