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乱世之中,只要还在底线之上,只要这件事还是我们汉家之内的矛盾,那么大家打一打、吵一吵,都没有什么。
但引外敌入寇而平内乱,不啻于饮鸩止渴,更不啻于将无数先辈开拓疆土所付出的鲜血和牺牲置之不顾。
因此,余断然不可能放过你。”
杜英的声音悠长,如同洪钟大吕一样,敲打在宋混的心间。
他霍然睁开眼睛。
杜英已经在他的前方走过,没有再驻足。
宋混不由得长叹一声:
“为一家之利而舍祖宗基业,为一族之盛而无视胡汉之别。这件事,的确是余贪心,意欲与虎谋皮。
实不相瞒,与吐谷浑签订秘密约定之后,余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见到吐谷浑入寇姑臧、横扫西凉。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啊······”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周围不少人虽然动容,却和杜英一样,未曾驻足惋惜。
乱世之中,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情理之中。
尤其是胡汉底线,绝对不是轻易可以触动的。
宋混迈过去了,想要再回来,已没有可能。
杜英这一次显然也是下决心要用重典,给天下人树立一个反面榜样。
想要勾结胡人而谋害汉人,这,就是下场!
“谋逆叛乱、勾结胡人,是叛国之举,主犯凌迟,并诛九族。”杜英的声音,遥遥响起,是说给宋混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宋澄登时脸色一白,都督这是要变卦?
杜英接着说道:
“所幸宋家还有忠志之士,拨乱反正,因此将功抵过,免九族之祸。但主犯,仍不可逃脱。凌迟之刑,应于尔身,警告后人,此为勾连胡人之过所应受之罚!”
杜英的话音落下,宋澄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血色。
而宋混,则差点儿吓得晕过去。
之前杜英只是说让宋家交出宋混,宋混也认为,杜英最后大概就是砍了自己的脑袋,又或者送入建康府。
前者,一人担下全族之罪,宋混认了,这样家族之中也会感念他的挺身而出。
后者,若真如此,那宋家其实还可以在建康府上下打点,有的是操作空间。
世家行事,要么是相安无事、不把人逼上死路,要么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避免报复和纠缠几代人的恩怨。
把宋家全部杀掉,显然江左各家的手没有那么长。
更何况宋混是杜英的敌人,对于江左各家来说,杜英的敌人,其实是可以成为他们的伙伴的。
因而宋混认为,无论是引颈受戮还是逃出生天,自己横竖也不会受罪。
堂堂一家之主,杜英怎敢辱他?
“都督,凌迟之罪,是否······”宋澄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
杜英冷冷的目光扫过来。
宋澄顿时闭嘴了。
宋混受凌迟,是把宋家之罪,集于一身。
他要是再求情,说不定杜英就又把罪过分摊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