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在循循善诱,想要让他们自行思索出来的问题,最后竟然被隗粹提出来。
不管转念一想,隗粹只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勇猛了一些,其实能坐在行军司马位置上的,自然也是心思细腻之辈。
包括自家岳父。
只是岳父明明有从小培养出来的世家争斗之能耐,却从来不愿意用出来罢了,大概他仍然想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而不愿意沉沦在这尔虞我诈之中。
“盟主以农耕为本,以工商振兴,自有所不同。”房旷解释道,“而南方······”
说到这里,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南方有世家,世家只会考虑着自己的利益,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为一方州郡、一方百姓着相呢?
房旷没有说出答案,但在座的诸位,都已经明了。
杜英叮嘱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以后可以留在关中书院的课堂上。问一问那些总角小儿们,或许他们并不知道答案,但是那些年长一些的新学生,总归是知道的。”
说到这儿,房旷忍不住问道:
“盟主真的打算让天水的文武吏员轮流前来书院读书?”
这些人的年龄应该都不小了,再重新坐到书院的板凳上,是否会有所不妥?
难免会有很多人提出不满。
杜英沉声说道:
“想要这些人放下老一套的想法,不再一心为自己敛财,不再视百姓为鱼肉,不再独善其身,总是要采取一些措施的。
人性如此,单凭潜移默化的熏陶,远远不够,若是他们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为什么要领着一份俸禄,那关中留之何用?
其实别的条款,余都可以和王擢再谈,但是这一条,绝对没有退让的可能。”
众皆凛然,督护是认真的。
“而且让他们去书院,不是学一些书本上的知识,当然,有一些人可能根本不识字,也应该学一些知识了。”杜英解释道,“但主要仍然是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
所以请人言传身教、现身说法是一部分,带着他们在关中走一走、看一看,知道今日之关中已截然不同,是另一部分。
而诸位,房旷,隗粹!”
作为在座的文武官吏之首,两人同时挺直腰杆。
“你们是曾经亲眼见过且参与到其中的,所以现身说法,正是你们的任务。每一个人都可以去说,不用也不要抱着教导的态度,而是用交谈的态度。”杜英微笑道,“告诉他们事实,让他们去思考,并且引导他们得到答案。”
隗粹若有所思,而房旷忍不住问道:
“盟主曾教导我等,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也曾言‘绝知此事要躬行’,那和他们交谈,岂不是又是一场清谈?”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杜英抚掌赞叹,接着解释,“余从来没有全部否认过清谈。
清谈者,居于庙堂云端之上而俯瞰芸芸众生,不知其疾苦,而论其疾苦。
更有甚者,抬头再望苍穹,意欲探其深邃,求玄之又玄的道理,却忘了凡尘之中还有太多的人不能果腹。
但清谈之初,终归是集众人之智,想要为这荒乱的世道,寻得一条坦途、寻得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