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年的时间,杜英已经坐拥关中而虎噬梁州,扩张也的确可以称得上快。
可是他现在还是要扩张。
不趁着冬天寒冷,剿灭氐人,等到开春,氐人必然又像是荒原上的野草,茂密生长起来,成为关中的头顶悬剑。
似乎察觉到了杜英的犹豫和纠结,王猛不由得咧嘴笑道:
“无妨,这个冬天或许比以往更加艰难,但是只要能在冬天里斩草除根,来年开春,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梁州,也一样,既需要速战速决,又不可打压过甚。”杜英难免担心的说道。
“师弟还是担心一下如何平定氐蛮吧。苻雄一死,师弟和苻坚之间也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了,苻坚必然会血战到最后一刻。”王猛无奈的说道。
杜英走到舆图旁边,伸手指了指北方:
“如果桓幼子仍然还在按照既定计划进兵,那么此时应该已经推进到北地郡,而余率军从扶风北上,抵达新平,或是和桓幼子会师一处,或是沿着泾水齐头并进,就可以直抵安定。
不过现在犹然还有鱼遵率领的氐人残部龟缩在扶风以西,是否需要先击破这一路兵马,以避免鱼遵偷袭我军后路?”
王猛笑道:
“师弟之前还说梁州诸人应当向外看,现在师弟也在居中,没有看到外侧。”
说罢,他指了指天水。
杜英会意:“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王擢此人······”
“现在我军已占关中,再吞梁州,同时至少还有王师大义在身,王擢会怎么选择,可以预料。”王猛颇有把握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师弟只要对王擢传递善意,那么他投效之心拦都拦不住。
这是一个知道自己有几分几量,所以从来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在乱世之中好好当墙头草的人。风向变了,他自然而然得倒过来。”
杜英露出些许不屑神色:
“只是不愿与之为伍。”
王猛摇头说道:“乱世之中,少不了这些摇摆的墙头草,不过有他们在,至少我们占据优势的时候,能够少了很多攻城略地的麻烦。”
“可是我们劣势的时候,这些人就很有可能是千里之堤上的蚁穴。”杜英无奈说道。
“所以,我们不会处于劣势,就可以了。”王猛笑着说道。
“谈何容易。”
杜英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他看上去也是意气风发,但是关中内部实际上已经用人捉襟见肘,是一个撑开的空架子。
面对江左或者荆蜀,完全可以说处于劣势。
王猛收起来笑容,转而严肃的说道:
“因此这方才体现了师弟之前提倡要组建各式书院,培养真正能够为关中所有之人才的重要,余南下梁州,也会在梁州筹办书院,而长安这边,余也期望师弟莫要懈怠。
罗老前辈之心,必然还是在治学上,可能会忽略他人的影响。书院的存在、考校的制度,都是世家的眼中钉,所以余有些担心王坦之等人在上一次见识过其中的利害之后,多加斥责和破坏。
一旦关中人心不稳,对关中书院失去了信心,那么我们再想要真正建立起来一个不受世家影响乃至于威胁的国度,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杜英颔首,抢占舆论阵地,他从来不敢放松。
王猛拱了拱手:
“其余的应该也不用为兄多言,师弟留守关中,又兼顾北地战局,多加保重!”
“你我师兄弟此去南北,再相逢之时,应当已经春暖花开了,那时再相对品茶,笑对春风。”杜英亦然感慨道。
王猛转身向外走去,杜英这对着他的背影作揖一礼。
今日,有人来,有人留,又有人走。
现在又剩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