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匕看杯子里水面还在微微荡漾,一时忘了推辞,听着话就坐到了薛凌对面,去拿杯子时手都止不住有点哆嗦。
薛凌并没觉得有何处不妥,她在平城那些年是少见外人,更不曾做过宴客待人这些杂事,天生的高高在上,确然没养成个奉茶添水的习惯。
这些年也没谁苛责她去,却不知作何,今儿个,随手的很,毫无来由一般,她就自认低了众人一等。。
弓匕瞧薛凌坐着一手请茶,左手还捏着那盒子不放,撇开黄家事不提,逗趣问了句道:“小姐匣子里是何稀罕物,看您一直抱着。阴木久触易生瘴气,不若小人另给您换一个。”
薛凌面色稍微舒缓,随手将盒子掷到桌上道:“倒也用不着,我前儿回去,寻着一件父亲旧物,睹物思人,凭添伤感而已,见笑了。”
弓匕恍然大悟,好似将近日来薛凌抱恙的缘由也找着了。当下安慰道:“追古怀先,人之常情,但薛将军若在天有灵,必是不舍小姐您伤及自身。”
薛凌瞧着他,将嘴角弯的幅度颇大,算是承了情,道:“你家少爷总不是让你来当大夫的吧。”
弓匕赔笑压低了些声音道:“黄老爷子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须臾之间。少爷让我来与小姐说一声,小姐要寻的人,怕不是会比预料之中要出现的更早一些。若是小姐身子欠佳,是否需要江府再另作安排。”
“提前出现”,薛凌轻声念叨着,目光又瞥到那盒子上,道:“我自回京,便听得说黄老爷子快不行了,可这个不行拖了快两月,还一直行着。你今儿来说不行,能确定么。”
“公主去探望过了,老爷子身体,是真不行了。”
薛凌眉毛跟着一簇,看来是永乐公主把话带到了,却没登时吓死黄续昼,不过估摸着吓的不轻,江府又一直在留意黄家动向,这才来说人不行了。
薛凌道:“那看来是真不行了,我找的人如何要提前出现,莫不是老爷子心愿未了,不肯闭眼?”
“人非草木,总是有所惦记。”
这话的意思就是黄续昼临死之前想见见黄旭尧,薛凌眯缝着眼睛,那些失去的气力又一丝一丝回到身上。那老不死缠绵病榻数月,不见得去寻人。唯有最后一刻才去找,想必黄旭尧藏身之地离京中并不远。
平城白骨成野,皇城红粉生香。不知黄旭尧这些年过的是如何裘马声色,纸醉金迷。这些人,分明早成鬼魅,却还在人世享尽荣华,恣意横行。
我愿以身为无间,换从此宇内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