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江玉枫所言,当初黄旭尧也是黄家的掌上明珠,若是那老不死的撒手人寰。以黄家今日之势,天子估计得去扶个灵柩。
这么大的场面活儿,只要黄旭尧还活着,八九不离十会窜出来。即便葬礼不到,事后也得去坟前烧两张纸吧。
请君入瓮远比大海捞针要容易,黄家家宅里头不能布置眼线,却恰好有个永乐公主要跟着黄承宣事事亲为。至于别的地方,让江府派人盯上一年半载就是了。
薛凌道:“你去吧去吧,快着点商量吧,万一那老东西今晚就没了,我这厢四条腿都赶不上。”
江玉枫开口欲劝,薛凌又道:“刚才进门,弓匕说你我心意相通,我本还不觉,现在瞧来居然有几分道理”。她退了退身子,骄矜道:“不过他用词欠妥,什么心意相通,分明你我皆是一肚子坏水。”
江玉枫哑然片刻道:“既是一肚子坏水,薛少爷不藏着掖着,何以这般兴高采烈”。高洁之士,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一肚子坏水,已然落了下乘。然薛凌所言非虚,若非他也一肚子坏水,如何又能在分毫之间揣透她肚子里的坏水。
“我藏着掖着做什么,我一肚子坏水又没当尿随地乱撒,某些畜生,他配得上好水吗?”
水源在原子上也是稀罕物,于汉人而言井水是好水,河水为劣水。好似这也成了胡汉的鲜明区别。汉人于居处凿井,而胡人择水而居。
偶有逮个野兔子黄羊养着,井水性凉,一养就死。所以鲁文安会提醒薛凌去打些细流河水来喂,可他性急,每次劝都踱着脚喊:“畜生东西,他配的上好水吗”?一语双关,别有意思。
人喝的是井水,洗浴却不拘于河井。好水坏水,择其类而处其用,再正常不过,确实不用藏着掖着。
薛凌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妥,黄老爷子病了这般久,突然死了,外人也不会有疑。至于江闳,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不会拒绝。江玉枫说去商量,倒像是设计出个稳妥的法子。
她催促道:“你赶紧去问过,若是没意见,我今晚就去驸马府走一趟。你我要进黄府不易,动手脚的活儿,估计得骗着永乐公主去做,不知她做不.......。”
话到此处,薛凌突然缄口。她本是想到,永乐公主一贯娇滴滴的,给个魏塱都能吓疯,要叫她去弄死黄老爷子,可说了一半,又记起齐清猗胎儿一事。好生生的人命都能做没了,何况一个早该死的老东西呢,又有什么做不来。
她既追寻因果循环,自是不苛责永乐公主,却又总有稍许芥蒂在里头。江玉枫还在思索,未听出薛凌情绪变化,至于她上一句粗鄙之语,也是见怪不怪。
刚才被薛凌坏水之说带来的稍许自罪已缓解,便是她催促,江玉枫又恢复雅意徐徐道:“你既着急,不若一道过去,上回一别,爹还未曾见过你。”
薛凌几乎要脱口而出: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江闳也是个老不死的,见他作甚。然她自个儿的爹也不是啥好东西,大概不同之处就是年纪轻轻便死了,称不得老不死。
江玉枫瞧见薛凌脸上一贯的神色飞扬桀骜,以为她要拒绝。没想到听见的,却是薛凌欣然道:
“江兄盛情,岂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