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那场雪粒子不多久便消停了,后来日头还又露了脸,本以为会下雪,若弗在南方很少见到雪的,还激动了好一阵子,到底没下。
次日,晨光熹微中,若弗起身梳洗,披上银色哆罗呢披风往外走。一出门,便望见国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挂了冰凌子,寒风也扑面而来,像细密的钢针扎在脸上,没走一会儿她便冷得打颤了。
因着飞鸾殿离慈明殿近,若弗到时尚未点卯,而殿中只有零星几个过来请安的妃嫔,若弗向她们一一行过礼后,正要告退,却破天荒的被皇后留下来用茶。
“若弗妹妹,过来这儿坐罢,”皇后右首往下数五个位子,乐陵公主笑意温婉。
她正解白狐披风的系带,里头的水蓝色挑丝双窠云雁棉裙露出来。
若弗只觉她生得清丽脱俗,声口又如潺潺溪水般温和动听,再想起上回她为自己解围,便不推却,走过去挨着她坐了,问她道:“乐陵姐姐也会去七录斋上课么?孟先生昨儿还将我错认成了你呢!”
乐陵愣了一瞬,旋即帕子掩面轻笑道:“孟先生有眼疾,大约没看清楚,他平日里最爱叫我和我三哥哥回答问题的。”
若弗微微颔首。
言谈间,乐陵瞥见若弗双手揣在狐皮暖兜里,于是将自己的镂空莲纹紫铜手炉递给若弗,还劝道:“妹妹当心身子,京城不比你们南边儿,滴水成冰的天儿能把人骨头冻碎了,一个暖兜顶不了事儿。”
若弗推辞再三,难却盛情,终于收下。
于是在皇后和德妃等妃嫔说起宫中琐碎时,两个小姑娘也悄声说起了她们的话,皇后有时瞥一眼过来,却也只微微一笑。
一刻钟后,妃嫔们退下,皇子皇女们陆陆续续上殿来。殿内烧地龙,暖意融融,她们便都解了披风让宫婢托着。
皇后似乎尤其喜欢皇子们,同妃嫔说话时她总板着张脸,同皇子女说话时便笑逐颜开。
有两个五六岁的小皇子很会逗乐子,向皇后告先生的状,将先生以孔孟之道教训他们时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把几个公主逗得捧腹大笑,若弗也乐得不行,唯独乐陵,笑意始终不多不少,得体大方。
这时,突然有个**岁的小皇子站起身,笑道:“母后是没见过昨儿叶哥哥的那样儿呢!在延福宫的夹道里,他竟对若弗姐姐行揖礼,”说罢他端起一双手,学着昨儿叶添的样子,做个了深揖,惹来几个皇子的哈哈大笑。
阖宫之人哪个不知叶添这人素来没个正形,一想起他那正正经经作揖的模样,五皇子这般不苟言笑的也禁不住弯了嘴角。
公主们则抿着唇忍笑,一双双眼睛都朝若弗这儿望过来。
若弗垂眸,抿了一口已然半凉的茶水,心道怎会这般凑巧,偏偏让个小皇子看见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笑声渐歇,大殿静了一瞬,旋即却如锅炉上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众人说起了叶添这些年在宫里的趣事儿。
若弗那口郁结于心的气终于呼出来,她微掀眼皮子去瞧凤座上的皇后。皇后笑得端方,然而那笑意未及眼底,凤座旁的凤漓更甚,一张脸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