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
已是申时了(15:00-16:59)。
自打午间那场雪停了之后,风也渐渐小了,外头虽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但那雾霾霾的天也总算是露出了一些亮色。
顾家老夫人住的正院里,裹着厚实袄子的婆子们正在扫庭院里的雪,廊下的丫鬟们一个个冻得小脸发红,站得却还是很有规矩,即便这儿没人盯着,但她们谁也不曾躲懒,就连嘴巴也是紧闭着,没说一句话。
可见平日规矩甚严。
院子外头的气氛十分安静,隔着一块绣着红地四合如意纹天华锦的檀色布帘里,也是一样的缄默气氛。
底下坐着府中女眷。
坐在右首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她穿着一身大红妆花通袖袄儿,青缎裙,头发堆成个如意髻,凤钗斜戴,虽然样貌并不出色,但长相端正,双目清明,眉宇之间还有一股掩不住的英气。
这位妇人名唤傅绛,便是定国公顾无忌的继室,亦是如今这定国公府的女主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柳氏,柳叶眉、瓜子脸,瞧着十分精明,穿着妆花比甲,珠翠堆砌,皓白的手腕上还有两个足金的手镯,瞧着竟是要比傅绛还要贵气几分。
屋子里气氛怪是安静的。
丫鬟、婆子俱垂着首,她惯来是个闲不住的,这会便把手里的茶往一旁放,百无聊赖的闲话道:“这都快去了两个时辰了,小五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
她眼珠子一溜,落在傅绛身上,轻笑道:“又不肯来了吧?”
傅绛正在饮茶,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一顿,半响才淡淡道:“容哥儿亲自去接,小五怎么会不回来?今日风雪大,路上耽搁了也是有的。”
“这可说不准。”
柳氏眯着眼笑,“咱们家的小五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不过......”她顿顿,又问,“她这回可说了要住多久?往常都是年里年节才回来,如今可还到年节呢。”
傅绛一听这话就皱了眉。
手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放在一旁,看着柳氏,拧眉道:“三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小五的家,她自然想住多久就多久。”
柳氏见她这般,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啧一声。
又不是亲生的,她就不信傅绛当真高兴顾无忧回来,以往那孩子回来,哪次惹得家里人痛快过?那个孩子啊,就跟浑身长了刺一样,谁碰谁遭殃。
当然。
最遭殃的便是傅绛和她的儿子了。
想到那个长相明艳的小姑娘说过的那些刻薄话,要她是傅绛,恐怕心里已经把顾无忧恨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没办法。
谁让顾无忧命好呢?身后不仅有那么一个王家做靠山,还有个做皇后的姨妈,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封了郡主,就连他们那位定国公啊,也是把人拿眼珠子疼着。
看不惯也没用,只能忍着。
她笑眯眯的拿手拨弄着手腕上的金镯子,还想再刺傅绛几句,坐在罗汉床上的顾老夫人突然就开口了,“小五这回不走了。”
这话刚落,柳氏脸上的笑便是一顿,她转头朝罗汉床上那个穿着紫檀色比甲,闭着眼睛,拿着念珠的老妇人看去,惊愕道:“什么?!”
又想到十天前送来的那封信,她不敢置信地继续说道:“难不成那事是真的?小五真的和赵家退婚了?!”
没人回答她的话。
顾老夫人照旧闭着眼睛,握着念珠,四平八稳的脸上仿佛永远都是这样一幅沉寂的样子。
傅绛更是没说话。
她虽然是顾无忧的继母,但她的事,她管不着。
柳氏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惊愕中,喃喃道:“她在想什么?好端端的竟然要退婚?那赵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她竟也舍得?我看她如今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她话还没说完。
顾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她如今也五十有五了,可双眼清明,不带一丝笑意的脸显得十分端肃,她就这样睁着眼,看着柳氏,一句话都没说,硬是让柳氏生生住了嘴。
等到柳氏静下声,屋子里又安静了好一会。
顾老夫人重新拨弄起手里的念珠,淡淡道:“这事已成定局,日后就不必再言,老大家的,你注意着些,要是府里谁再拿小五的婚事说事,就家法伺候。”
傅绛忙应了一声,“是。”
“小五是咱们顾家的正经嫡出小姐,这里是她的家,日后那起子没眼皮的话就别拿到跟前说了。”这话虽然没有点名指姓,但显然是说给柳氏听的。
柳氏刚才被顾老夫人盯了一会,只觉得汗毛刺骨,脸色发白,这会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轻轻应了一声。
此时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