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建设新华国,为了出一份力,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咋样都要干好活儿。”
“种田简单,卖力气的活儿也简单,咱们老农民没啥不能干的,只要有口吃的,有把力气在,就能奋斗在一线!”
身材高挑面黄肌瘦的老太太一手抱着孙女,一手叉腰,站在几个领导面前侃侃而谈,面色红润,吹到兴起的时候,怀里的孙女还很给面子拍起了小手掌。
“同志您放心,咱们都是国家的好人民,国家指哪儿打哪儿,一句废话都不说的。”
“您问这个木栏啊,都怪咱们这儿偏僻靠山,山里面猛兽多,就怕过冬的时候,那野猪找不着吃的,会跑下来乱拱,糟蹋地不说也怕出事儿。”
“放心放心,每年都这么搞,没出过事儿。”
秦国树看得目瞪口呆的,他老娘从他怀里抱走了小侄女,跟着就站在几个领导面前说得慷慨激昂,这牛皮吹大发去了吧!
“咱们啥都不怕,就怕吃不饱饭,没力气干活儿,不能替国家出一份力,只要有吃的,就没有咱们农民做不到事儿!”
“对不对啊囡囡?”
团子被奶奶抱着,跟着举起小胖爪握得紧紧的还挥了两下子,“对,音音也要努力干活,努力长大,才能吃饱饭!还要吃肉肉!”
陈秋花满意点点头,不愧是她乖孙孙,就是机灵会说话儿,得了她的真传!
几个领导干部笑眯眯的,倒也没打断这个热情老太太的话儿,边上的公社书记几次三番冲着秦国树使眼色,让他阻止下他老娘,万一说点不该说的,在领导面前丢了公社的脸,他这个书记还咋干?
秦国树脸皮抽抽,当没看见,他也拿老娘没办法!
接下来秦国树这个大队长仿佛成了陪客,主场变成他老娘和一只小团子。
陈秋花热情自来熟,脸皮还厚,吹完牛,领着“领导们”往前走,带他们参观他们刚做好一小半儿的围栏,以及削好的木头。
木头一头是削尖了的,削好了直接让社员们抬着插进挖好的坑里,再给固定住,接着一排排木锥子再用粗粗的麻绳全部固定住,这样一来,哪怕真有像野猪这样的蛮力选手跑下山来,也能抵挡一两下子,搞不好还能刺它个对穿儿。
当然这种好事这么多年了,大槐村就没遇上过,就拦截过一回,只见脚印,不见其猪。
这个时候,大部分社员都停下手上的工作了,他们好奇看着这几个穿着朴素但是看着干净体面的中年男人。
有些胆子大的,还暗戳戳跟在后面,听着领导说话儿。
对于陈秋花这种胆大脸皮厚的,社员们心里面是羡慕的,他们要是有那口才,有那胆量就好了,要真是来头大的领导,说不定能在领导面前露个脸呢。
可惜在这种看着威严又体面的文化人面前,社员们说话都说不利索呢,跟别提凑上去露面了,不丢脸就算好的了。
乡下人多老实人,老实人有个最大好处,那就是干不了的事儿,就不会轻易去勉强自己,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换成爱现的,哪怕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这会儿见这么大阵仗估摸着也会凑上去。
当然,陈秋花是不会给别人机会的,她是谁啊,有机会当然抓在自家手里,别人想都不要想。
得亏社员们不知道陈秋花这么想的,这会儿他们还在佩服感激她呢,想着不愧是队长老娘,虽然平时霸道了些,但见识就是比其他人广。
瞧她说话一套一套的,那些话听在他们耳朵里也觉得怪激动人心的。
人家多会说话啊,把农民这样的底层身份说得这么伟大,连种地都成了他们的使命了,套用陈秋花的话来说,他们农民也是在为祖国发展做贡献呢!
听着连连点头,说得没错,只要能吃饱饭,他们啥都愿意干,国家让干啥就干啥,说往东绝不往西的!
几个领导左右看了眼,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个生产队风气还是不错的,没读过书的农民同志思想觉悟都还挺高的。
正跟他们说话这位,虽然略微浮夸了些,但小老太太这股子激情劲儿值得鼓励,许多年轻人都没这样的激情呢。
宣传部借调来拍摄记录资料的小吴忍不住给这位大娘拍了一张照,就定格在她双眼放光吹大牛的脸上,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肉嘟嘟的团子拍着手掌附和。
小吴心里起了个心思,觉得这是不错的宣传点,以乡下老太太大谈建设祖国为切入点激励新一代年轻人要积极向上努力奉献为国家发光发热,小吴觉得这是个很好,有着积极意义的宣传点。
还有老太太怀里的三岁小孩儿,也可以加进去,人家三岁孩子对这些也能说个一二来呢,知道要努力干活,才能吃饱饭吃肉。
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努力,作为国家的中坚力量的青年人难道不应该更加上进更加努力吗?
现在城里那些工厂那些单位里头的年轻人,捧着一个铁饭碗潇洒度日没想过改变什么,就过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陈书记总说这样风气需要改改,国家百废待兴,年轻人就该有激情,有活力,积极投身建设国家才是。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走到远处,这边是围栏的最尽头,此时那边已经被挖出来个大坑,有个人在里头,挥着铁铲,吭哧哼哧把土往外铲。
那人埋头苦干,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周围,也没发现有人走近,一心专注挖土。
穿着土灰色麻布汗衫,黑色麻布裤子,裤头卷到了膝盖,看背影像个年轻力壮的年轻男人。
几个领导点点头,对这个埋头苦干的社员有了好印象,其他社员见他们过来了都停下来看热闹,就这个踏踏实实干活儿,是个勤快肯干的好同志。
陈秋花微微惊讶,那坑里竟然是她大儿子?
一上午过来就没瞧见儿子,陈秋花以为儿子又跟哪几个狐朋狗友躲懒去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独自挖坑?
陈秋花还有些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睛,她好吃懒做的三儿还在坑里吭哧哼哧干着活儿呢。
还没等陈秋花喊儿子,团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想法没那么复杂,见着小半天不见的爸爸就高兴,小奶音脆生生喊了句爸爸!
王县长三人惊讶地回头看眼团子,问道:“这是你爸爸?”
团子重重点点小脑袋,神色骄傲,“嗯,是音音的爸爸!”
这时,埋头干活的年轻人已经听到了声音,他抬头看过来,一张俊脸显得阳光而爽朗,喘了口气儿灿烂笑道:“诶!”
“妈,大哥你们怎么往这儿来了?”
几个走近前,就干脆蹲在坑边,跟他说话儿。
孙秘书指着这么大一个坑,问说这是干什么的?
秦于礼笑道:“同志是打哪儿来的?恐怕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吧?您不了解,咱们这儿靠山,小东西多,尤其是这个位置最靠近山头儿,挖个坑,万一要是有那什么东西跑下来,一不下心还能栽进坑里。”
“咱们做事就讲究个心安,无非是多费点力气的事儿,要是能抓到什么,也能给乡亲们加顿餐,抓不到也不亏,就当是开荒,明年这边填上土,种点庄稼菜什么的都不错。”
这个坑虽然还不深,但面积还真不小,旁边还有好些连根铲下来的野草,等明年春天填上土的确能种点什么。
本来这种山地就实在还硬邦邦的,要开荒不容易,现在挖了这么个坑,能多种点是一点,的确是好事,反正现在开荒了也不能归个人,也是国家的。
几个领导听了点点头,又见这个小兄弟弄得满头大汗,看着挺辛苦的就招呼他歇会儿,聊聊。
“大娘,原来这是您儿子啊!您要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这小伙子挺踏实的。”
陈秋花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了,这话儿啥意思?她看着不踏实?
陈秋花没说,还挤出笑容道:“这俩人,秦国树是我大儿子,这个叫秦于礼,是我三儿子。”
王县长三人听了,心里怪稀奇的,这家人看着好像和普通农民不太一样。
当家的老太太都五六十岁了还能说会道,胆子大不怯场,三岁的孩子养得也好,很有一股灵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