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打电话给爸爸了?还是妈妈了?”卫蘅问。
卫菡听了,哭着哭着猛地咳嗽一声,接着她狠狠喘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哭泣,说:“都打了,爸爸说他没钱。妈妈……妈妈……妈妈说……”
卫蘅上前一步,拍拍姐姐的背,小声问:“是不是妈妈说让你不要读书了?”
其实,不用问,有着前世记忆的卫蘅,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前头她的同学蒋春红说要南下打工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这个年代正处在打工潮兴起的时候,各个小山村里随处都能听见人们谈论这个话题,卫蘅的妈妈是村里第一批鼓起勇气南下打工的人,在卫蘅上小学三年级时,妈妈周凤就跟着别村的一个阿姨南下了,爸爸卫建国留在家里侍弄田地,并照顾三个孩子。
但去年,卫蘅刚上完五年级后,爸爸卫建国觉得留在家里种田,不仅辛苦,还赚不到钱,于是也跟着同村的人外出打工了。但爸爸南下后,并没有跟妈妈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当年年幼的卫蘅不懂个中缘由,只是敏锐的察觉出父母之间关系不太融洽,却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想来,妈妈周凤如今在青南省的州市,爸爸卫建国在青南省的江市,两个城市隔着一大段的距离,夫妻俩基本上一年到头只有过年回家才见一次面,这样的状况,只要是明白人,稍微一想也知道两人的感情有问题。
自从卫建国也外出打工后,卫菡、卫蘅、卫锦三姐弟便开始独立生活,妈妈周凤每个月会给他们寄100块钱的生活费。
除了生活费,这几年三姐弟上学的费用,也基本都是妈妈周凤打工赚的钱寄回来交的。至于爸爸卫建国?卫建国在家务农时,除了够一家几口吃的粮食,身上并无多余的钱,且每逢春耕秋收,买种子、肥料、农具……需要钱时,卫建国还得写信给周凤,让周凤寄钱回家。
所以,周凤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一家五口人。
周凤在州市做什么呢?她在一家外贸食品加工厂做普通的流水线员工,一个月的工资是230-250块之间,刨去她自己的花用,以及寄回来给孩子们花用的,每月几乎没有存余。
随着三姐弟慢慢长大,上学的学费也越来越高,周凤的负担不可为不重。
大女儿卫菡今年已经15岁,念到了初二,在周凤看来,已经快要到厂里招工的年纪,如果让大女儿退学,到州市这里打工,能大大减轻家里的负担,其实周凤的这个想法很正常。当然,周凤也知道大女儿想念书,可是家里就这么个条件,即便让大女儿念完初中,最后她不一样也要出来打工吗?
这时间,只是早和晚的区别。
想到此,周凤只能狠狠心,跟大女儿说了那番话。
卫菡一个小女孩听了妈妈的话,除了伤心悲痛,还能做什么?她只能哭,也只有哭能发泄她心里的痛苦。
卫菡听见妹妹的问话,她伤心得不能自己,说:“嗯,妈说让我暑假就跟她去打工,呜呜呜……”
听着姐姐的抽泣声,看着姐姐无助的模样,卫蘅只觉得揪心极了,她上前一步,伸手将姐姐死死捂住脸的枕头拿开,才温声安抚道:“姐……你别哭了,别哭了,还不到这个地步,我……我来想办法。”
卫菡满脸泪痕,摇摇头,略有些绝望地看着妹妹,说:“我都想不到办法,你怎么能想得到啊?”她的心里很清楚,如果妈妈不愿意供她念书,家里的亲戚,也没有谁愿意借钱给她念书,她的结局只能是无奈遗憾的辍学,前往那个遥远的、陌生的城市打工。
此时妹妹说的话,只能是个安慰而已,卫菡根本不信,也没有抱任何的希望。
卫蘅轻声说:“会有的。”
前世,她跟姐姐年幼,面对这样的命运,她们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无论姐姐卫菡内心有多抗拒,有多痛苦,最后卫菡还是在暑假时跟着周凤去了州市。
没能继续念书,是卫菡内心难以弥补的遗憾。
姐姐的命运是这样。
卫蘅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多好,不同的是,她比姐姐幸运一些,姐姐去打工赚钱后,妈妈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卫蘅幸运的念完了高中,只是,大学的学费实在高昂,家里根本没有钱供她念大学。于是,卫蘅高中毕业后,也外出打工了。
不过,卫蘅工作几年,手里有了钱,她的命运再也不用完全的系在别人的身上,于是她利用休息时间,开始自学,并再次参加了成人高考,顺利考上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学校。
之后,就是她一边求学、一边打工交学费的辛苦生活。
……
真奇妙,时间突然来了一个大拐弯,又拐回了自己年幼时,卫蘅暗暗咬牙,她一定要想办法快速赚到钱,供自己与姐姐、弟弟念书。想到此,卫蘅觉得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唯一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卫菡仍然在哭,满心绝望说:“不会有办法的,外婆没有钱,伯伯叔叔家更不可能借钱给我们。爸爸也说拿不出钱……”
说到爸爸,卫菡脸上露出一抹幽怨,“我去打了好久的电话,才找到爸爸,他只说厂里没发工资,没有钱,赶着要去上班了,让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就挂了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