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宰,今朝侬上门来,有言啥个事体啊?”跟小老乡说话,徐阶自然用乡音。
“似欧阳一敬弄个小赤佬,掰桩事体伊告我讲个。”董传策忙用松江话答道。
后面的话翻译成官话,大意就是董传策告诉徐阶,昨晚欧阳一敬遭埋伏,今日六科集体进宫为小阁老讨说法,结果遭到宦官伏击、受伤惨重……
徐阶听得一愣接一愣,半晌方问道:“欧阳他们准备如何应对?”
“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儿来,陛下便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事情给了了……”董传策哭笑不得,将后来的情形讲给师相。
“这不像是陛下的水平。”徐阶捻须皱眉,隐隐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怕是有人在给他支招。”
是的,徐阁老扮花旦时,并没有剃胡子。
“是吗?”董传策悚然,想到后面要说的话,他脸色有些发白。
“嗯,这法子很高明,深得老夫之风。”徐阶淡淡说一句,没有纠缠那人的身份,便叹气道:“这样一来,六科也只有吃这个哑巴亏,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在徐阁老看来,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盘棋让对方占尽先手,已经将死。那就痛快认输,争取下一盘赢回来就是。
此乃人之常情也。
可惜,他的汪汪队并不是常人。
董传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方硬着头皮禀报道:“但六科咽不下这口气,已经集体上本请辞了。”
“撒?”徐阁老目瞪狗呆,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方缓缓转动眼球,看着董传策道:“侬开玩笑的伐?他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此等大事,岂敢戏言?这都是欧阳一敬亲口告诉我的。”董传策不禁苦笑道。
“他没长腿吗?”徐阶脸上罕见的怒气隐现道:“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我?”
“他说既然上本请辞了,那就要避嫌,不然岂不让人以为,六科在和阁老串通逼宫吗?”董传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道:
“真是不能用常理揣度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竖子不足与谋!”徐阁老重重拍着桌子骂道:“侬晓得伐,这是作死啊!”
“晓得晓得,当然晓得。”董传策赶紧点头如捣蒜。
他知道徐阁老以退为进的底气就在六科!有六科在,朝堂就翻不了天。
有六科帮他看住朝廷,徐阁老才能安心在家唱戏,不用担心会被架空。
现在六科居然也同时撂挑子了。这下可好,大家都罢工,谁在朝堂看着啊?
是要被人家偷了水晶的!
“哎,都快老夫这些年,太纵容他们了。每次陛下要处分他们,皆被老夫拦下来。陛下要考察科道,还是被老夫劝住了……”
徐阁老郁闷的摸着高高的发际线,大有悔不当初之意道:“尤其是接连赶跑了高、郭二相后,他们就愈发膨胀认定,皇帝与先帝不同,是个软弱可欺的君主。自此上疏愈发百无忌惮,凡事都要与皇帝一争,就连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这叫什么?老母猪尿窝——自作自受啊。
恨极了,徐阁老一把抓起几上的茶盏,重重摔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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