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是个机灵的,平时以这样那样的名义从林栓柱兜里掏了一些钱,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不过加起来也只有二百八十块,远不够交治疗费,所以她昨天就没吭声。如今林淡要回村,这笔钱刚好拿来当路费。
林淡风尘仆仆地回到六星村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村子里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全是人,仿佛过年了一样,路边还停着七八辆越野车,都是中高档品牌,这是来了大人物了。
林淡没功夫去打听这些事,径直朝自家走去,却见隔壁的周家大门敞开,竟是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还有几个穿着同款夹克衫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的田埂上抽烟,夹克衫的背后标注着XX电视台的字样。
林淡眸光微闪,当即便抓了一名路过的小孩,问道:“周家怎么了?”
她是村里有名的野孩子,那小孩不敢惹她,当即便道:“省里电视台来人了,说是要在咱们村拍一个电视,还带了三个人来,准备住在周放哥家。听说周放哥要去省里住了,认省里的有钱人当爹妈,也就周放哥才会有这样的福气。”周放样貌清秀,成绩优异,气质又和善,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他,竟是一点嫉妒的情绪都没有。
林淡放开那孩子的衣领,把他打发走了,自己则站在周家门外,认真聆听村里人的议论。过了一会儿她便什么都知道了,原来这个摄制组要录制一档名叫《变形记》的综艺节目,模式很简单,就是让城里的孩子和偏远农村的孩子交换三个月,让城里的孩子吃吃苦头,农村的孩子尝尝甜头,完了再换回来。
当然,这换回来也是有条件的,城里的孩子若是受不了农村的生活,想提前回家,就得凭借自己的劳动挣够五千块,钱什么时候交给了摄制组,他们就能什么时候回家。
不过自节目开播以来,在三个月内挣到五千块的城里孩子一个都没有。他们一不是明星,可以刷脸;二没有生存技能,干不了活,又能上哪儿挣够这五千块?所以他们唯一的途经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农村,受够三个月的折磨,完了脱胎换骨变成社会主义接班人。
这就是《变形记》的由来,至于那些农村孩子会不会被城市的浮华迷了眼、失了心,谁在乎?
获取足够的信息后,林淡就回家了,从林栓柱的床底下拖出一口樟木箱子,翻了老半天才翻出一个泛黄的账本。两年前的账目林淡直接略过,挑着最近两年的收支情况看了看:今天为焦晓娥买了几件衣服花了多少多少,明天给周放和周翠翠买了两个新书包花了多少多少,还有周家的种子钱、两个孩子的零用钱、买农药的钱、买化肥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八千多,再加上存折里的钱,竟是赔进去一万多。
一万多对城里人来说是个小数目,但是对靠天吃饭的乡里人而言却是一笔巨款。林栓柱一年的收入也才两三千,要不然他评不上国家贫困户,家里的开销再加上孙女的学费、补课费、伙食费等等,临到年末能存个几百块都算是好得了。
但焦晓娥家却不一样,她儿子每个月都能寄一两千块钱回来,日子过得比林家好到哪儿去了,但她就是要占这个便宜,你拿她有什么办法?
林淡没跟焦晓娥打过照面,但是从对方的一言一行却可以判断,这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想从她手里掏钱那是绝不可能的。你若是跟她吵得凶了,她往地上一躺,捂着胸口叫疼,你能咋样?
林淡瞥了窗外一眼,心里却半点不慌,把账本卷起来藏在衣服里便出去了。她站在周家外面等,不出半小时,电视台的人就来撵人了,让乡亲们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进入拍摄范围,还叫来村长维持秩序。村长一发话,看热闹的人就都散了,林淡是个孩子,倒也没谁去管她。
又过了十几分钟,看热闹的人更少了一些,林淡的视野也开阔了。透过周家的大铁门,她看见三名少年坐在堂屋里,正与焦晓娥、周放、周翠翠说话,常年在外打工的周存志竟然也回来了,不断往桌上摆放糖果、点心等物。
三名少年都背对着林淡,看不见长相,其中一个体格非常高大,坐在椅子上都比站着的周翠翠高出半个脑袋,目测足有一米八几,另外两名少年稍矮一点,其中一个很瘦弱,另一个却圆滚滚的。三人的服装看似普通,实则都是定制款,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是特供的,料子是真好,不起皱又柔软,还贴近自然。
林淡只扫一眼就能从服装上判断他们的家庭情况,也不知这种技能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她并未深想,而是弯腰捡了几块石头,往后退几步,然后一个冲刺就攀上了周家的墙头,把石头砸在周家的窗户上。
几人聊得好好的,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哐当哐当的响声,原是西厢房的玻璃窗全都被打破了。
林淡也没跑,而是坐在墙头上,眸光沉沉地盯着焦晓娥等人。
周存志正要开骂,发现打破自家窗户的人是林淡,而摄制组已经把摄像机对准那个野丫头,大有请她下来沟通的意思,当即便把怒火吞了回去。看来焦晓娥干的那些事他也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