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心里惦记杜提点,张口对裴太后说:“太后娘娘,微臣难得进宫,想见一见提点大人。”
裴太后不假思索地应道:“哀家这就命人宣杜提点前来。”
程锦容笑着谢恩。
一炷香后,杜提点迈步进了仁和宫。
半年多未见,杜提点已是满头白发满额皱纹,苍老了许多。
程锦容心中暗暗唏嘘。为宣平帝调养身体的重任都落在杜提点身上。杜提点一把年岁了,迟迟不能告老离宫。
杜提点也看了过来,略一打量程锦容,心中颇觉欣慰。程锦容伤势早已痊愈,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气色比以前还要好一些。可见程锦容离开宫廷后,过得更好。
杜提点上前向裴太后和梁皇后行礼。裴太后笑道:“锦容有些日子没见你,心里惦记的很。你们师徒两人今日便在仁和宫里好好说说话。”
在仁和宫里有如此体面的,也只有程锦容了。
杜提点欣然应下,和程锦容一同告退,去了偏殿里说话。
“你胸口的伤彻底好了吗?”杜提点率先张口问道。
程锦容点点头:“两个月前就痊愈了。师父不必为我忧心牵挂。”
杜提点深深看了爱徒一眼:“你以后就在太医院官署里当差,不再进宫做太医了吗?”
程锦容没有用惯用的借口来敷衍杜提点,她看着杜提点,轻声说道:“是,以后我每个月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回。不过,我不会再进宫做太医了。”
程锦容没有解释。
杜提点也没有再追问,只叹了一声:“如此也好。宫中人多口杂,说话行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如今又有了皇后娘娘,以后还会有年轻的嫔妃进宫。你早些抽身也好。”
程锦容轻声问道:“师父打算何时告老离宫?”
杜提点苦笑一声:“现在这情形,为师如何张得了口?”
年轻的宣平帝被剧毒伤了根本,静心调养了大半年,也只比整日卧榻的人强一些。以后宣平帝的寿元和子嗣,或许都会受些影响。
这等话,杜提点不敢直言告诉裴太后,对着程锦容却未隐瞒,低声说道:“……宫里一众太医里,以周太医医术最佳,李太医资历最老。不过,周太医擅长妇人科,李太医擅长小儿科。为皇上调养龙体的重任,现在只有为师能担得起。”
“不瞒你说,当日皇上体内的剧毒已经发作,我勉强抢回了皇上一条命。不过,皇上也落了病根,伤了根本。再如何调养,也不及常人康健。寿元和子嗣都会受影响。”
程锦容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些话,心里依旧一沉。
杜提点又叹一声:“身为臣子,我总得尽心尽力。拼着这一把老骨头,也得再撑几年。”
程锦容有些歉然:“是我这个徒弟不中用,不能为师父分忧。”
如果程锦容在宫中,以她的圣眷和医术,杜提点便可以卸下重担,告老回乡了。
杜提点笑了一笑,温言道:“你不能进宫,一定有你的苦衷。这怎么能怪你。你有一双儿子要照顾,在太医院里当差,每晚都能回府,如此也好。”
提起阿圆阿满,程锦容目光一柔:“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徒两人闲话许久,才各自离去。
谁也没料到,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次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