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天子心意,不是易事。
御前当差的臣子们,一个个殚精竭虑,无非是揣摩圣心。不必天子张口示意,就能说出天子想听的话,做出天子想做的事。这也是为人臣子的至高境界了。
当晚,宣和帝宣召程锦容和杜提点询问寿宁公主的病症。
杜提点正要张口,程锦容已上前一步:“回皇上,公主殿下所患的怪症,是因刺激过度脑海中无法承受而起。”
“微臣以为,眼下应以诊治头痛之疾为先。公主殿下遗忘的往事,大可以先放一放。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宣和帝果然神色缓和,点点头道:“就依程太医所言。”
宣和帝又看向杜提点:“杜提点,寿宁所患的怪症,不可宣扬。你私下去寻一些类似的医例,找出诊治的法子,和程太医一同研究参详。”
宣和帝这一张口,明明白白地以程锦容为主,杜提点倒成了辅助的那一个。
这其实正合杜提点的心意。既是要告老致仕,就该渐渐退后,由爱徒顶着一切。他便可以从容离去……
杜提点下意识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以目光示意。
师父,现在正是张口致仕的最佳机会。
是啊!这正是张口的好机会啊!以寻医例为借口,先出宫一段时日。等寿宁公主的病症稍有起色,就能张口致仕了。
早已准备好的一席话,堵在嗓子眼里,不知为何,就是吐不出口。
宣和帝有些诧异不快:“杜提点为何不说话?”
寻找医例,算不得什么太难的差事。当日为了他的宿疾,杜提点私下派人四处寻找病症相同的病患。
现在这是怎么了?
杜提点深呼吸一口气,拱手道:“皇上信任微臣,将这桩差事交给微臣,微臣感激不尽。不过,微臣行医多年,论经验比程太医丰富得多。公主殿下的病症,还是交由微臣来诊治吧!寻访病例的事,微臣自会派人去暗中寻访。找到的病患,还安置在微臣的私宅里。”
程锦容:“……”
这和他们之前商议的,可完全不一样。
程锦容一惊,倏忽转头看向杜提点。
杜提点看也没看程锦容,神色从容地说了下去:“微臣不敢断言一定能治好寿宁公主的病症。不过,为她针灸止痛,调理身体,微臣总能做到。”
宣和帝虽然器重程锦容,不过,论信任熟悉,自是在宫中做了二十多年太医的杜提点了。杜提点平日谨言慎行圆滑老道,鲜少有这般言之凿凿的时候。
宣和帝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慰:“好,那朕就将这桩要紧事交给你了。”
程锦容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这桩“美差”,就落到了杜提点的头上。
师徒两人告退,回了当值处。
程锦容蹙着眉头,急急低语:“师父,你怎么忽然张口说那些话?现在,这差事落在你身上,寿宁公主一日未曾痊愈,你就一日别想离宫致仕了……”
“锦容,”杜提点做出了决定之后,就如心头巨石被搬走了,声音坦然:“为师已经想好了。为师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两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