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元走后,林忠的发妻董氏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林忠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官人,那窗外枯落的榆树有什么看头,听妾身的话,先把汤药喝了,”埋怨了一句自家相公,董氏坐在床边将被子向里面掖了半寸,又将汤药盘子放在床头小圆桌上,继续说道:“官人,那李大人前来是劝你回到军中吗?”
听到发妻的话,林总慢慢将目光收回:“自从辽东局势败坏,总兵官战死都不知凡几,同袍死难殉国更是不计其数,报君恩,望阙拜,赴国难!而我却选择了退却,”将慢慢眼睛闭上,林忠显得有些痛苦,拳头紧紧的攥住被角,青筋外露,指节泛白,眼前仿佛是无数死难的同袍与百姓,血色染红了疆场,断刃残簇,漂杵无尽。
“官人,你已经断了一臂,是为谁而断?圣上,经略大人,还是那李元,那天知道你受伤之后,妾身与灵儿妹子的魂魄都好似被收走一般,你若出了什么事情,这一家上下,如何过活?”董氏说着已经是泪眼婆娑,用手绢轻轻抹了眼泪,心中苦涩无比,悔教夫婿觅封侯!
“经略大人知遇之恩!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林忠听董氏的话,有些怒气,但看着枕边人泪眼迷蒙的样子,心中又是一软,想着还是为发妻解释清楚为好,当下温言道:
“娘子,那李元有大才,我救他,一为惜才,二为经略大人,辽东局势远比看上去复杂,不止建州,我大明内部势力更是牵扯甚多,局势千变万化,各方势力角逐,顷刻间就能天翻地覆,而朝廷又波谲云诡,给出的支持远远不够,是故经略大人是在悬崖边上行走,一个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你以为大人以经略之身前往抚顺是勘察地形那么简单吗?辽东局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恐怖的多!大人也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人才难得。”
林忠替妻子抹了抹眼泪,粗糙的指尖在妻子的脸颊上轻揉,安慰道:“娘子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再怎么说,我也放心不下你和灵儿。”
“哼,官人只会哄骗奴家,”那董氏擦干眼泪,扭身将汤药端起,喂林忠喝药,同时喃喃道:“幸亏留纲儿在福建老家,不然啊,也被你这个守备老爹塞到军中了!”
“纲儿这几日来信了吗?”林忠一边张嘴喝药,一边问道。
“没呢,上月来信不是说研究什么秘鲁铳,还跟随几个朋友出海一趟,”董氏说着,又些担心,大海上一望无际,出了事可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
“纲儿不是读书的料,再过几年,就给他在军中某个差事......这药太苦了,”林忠皱着眉头将汤药艰难咽下。
“妾身放了冰糖的呀,不过你这大将军流血都不怕,还怕苦,让你那些手下知道了,还不笑破肚皮,”董氏说着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几口,又喂其喝下。
“他们敢......”
辽东卫戍部队在辽阳城东北部驻扎,靠近城外河流附近,属于独立建制。
此时熊廷弼已经在校场大帐中,下面是一众辽东大将,游击,守备。
巡抚袁应泰,巡按张铨紧邻经略,坐于下首,监军牛维曜坐于袁应泰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