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出现了很多人,她的父皇,她的母后,她的皇祖母,她这二十余年见到的每一个人。他们在她眼前来来回回,说着那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等朕的小糯糯长大,朕就给你寻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做驸马,要他一辈子都宠着爱着朕的小糯糯。”
“赵曦月!本宫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五皇妹,母后也是为你好,你该感恩才是。”
“公主,臣心悦你。”
“糯糯不怕,谁说你克夫,我便杀了谁。”
“糯糯,我不是你三皇兄。”
“朕是天子,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死!”
“等皇妹康复了,可记得为为兄挑一个才貌双全的新娘子才好。”
那些人来来回回,最后尽数消失,只剩下了赵曦和一人。他身穿龙袍,头戴冕旒,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神情冷漠。
“你的父皇是朕杀的,你的皇兄、你的未婚夫都是朕杀的。赵曦月,你要好好记得朕,永生永世地记住朕。这些血海深仇,朕等着你来报。”
她是建德帝独宠的康乐公主,却始终谨小慎微,从不曾恃宠而骄,一言一行不越雷池半步,终成京城贵女的表率。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疏远了最宠爱自己的父皇,失去了她的未婚夫,背上了克夫的名声险些被嫁去番邦,还失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亲人。
她这一生,空有公主之名。
凝在眼角的泪终究是滑落了下来。
赵曦月心头忽地一阵剧痛,她躺在床上,渐渐失去了生息。
……
几里之外的赵曦珏还在同幕僚议事,却忽地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撒在未写完的书信上,墨迹渐渐晕开,叫人看不清楚上面所书之事。
那是他写给顾太医的信。
赵曦珏看着纸上模糊的墨迹,自从赵曦月处回来时就弥漫在心中的不安感愈发严重。
“殿下?”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对上了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殿下若是累了便早做休息吧。”
赵曦珏回过神来,笑道,“无妨……”正想说继续议事,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心中一凛,抬手让小厮开门将外头的人放了进来。
双眼通红的秋红自门外扑了进来,“公、公子,小姐、小姐她……”终究是没忍住,眼泪刷得落下,“小姐她去了……”
空气好似猛地停滞了一般,在座的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坐在下首的谢蕴眼皮微动,将几人的动作尽数收于眼底。又侧目看向一言未发的赵曦珏,果不其然地发现他眼瞳微缩,呆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紧紧捏在桌沿,捏地关节发白也恍若未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同样有些发白的关节,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正欲开口劝赵曦珏节哀,便听见“哐”地一声巨响,书案被人狠狠掀开,案上的东西砸了一地。
“半年内,孤要见到赵曦和的项上人头摆在孤的案头。”
赵曦珏的声音在压抑的房内响起,隐藏着狂怒的惊涛。
元和五年,先帝六子赵曦珏持先帝遗诏及传国玉玺,联和丞相谢时、镇国公二子柳玉轩等人,夺羽林、九门兵权,于大殿怒斥元和帝不忠不仁不义不孝,并将其击杀于龙椅之上。
赵曦珏得百官拥戴,登基称帝,与礼部尚书谢蕴力排众议,改国号“康乐”。
谁也不知道,就在赵曦月心竭而亡那晚,十一岁的赵曦月猛地被梦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