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妹资质欠佳,在家中地位也不紧要。无常元君天资过人,就连姑母都愿意与你平辈论交,你如此厚待婉妹,作为堂兄,作为夜氏少主,我难免会怀疑你的用心。”
雪千影皱了皱眉,双眸之中渐渐起了怒气:她不过是交了个朋友,到底是碍着谁了,怎么什么人都能跑过来说两句有的没的?
“再说,”夜小楼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你可能有所不知,自从婉妹与你交好,她在家中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所以……”
“你们家兄弟不成器,还要赖在我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雪千影很生气,要不是夜深人静怕惊动太多人,真想好好揍夜小楼一顿出出气。
夜小楼见她不悦,连连摆手:“方才我听见你们谈话,知你是真心待她,此前是我小人之心了,请你谅解。至于家中,那确实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婉妹的错……说到底,我夜氏传承数百年至今,难免良莠不齐。”
雪千影见他说得恳切,神情慢慢缓和下来。
“如今确认了元君的心意,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我一年到头不是帮助伯父操持家事,就是闭关不见人。你能跟婉妹交好,让她至少心有所依,我很感激。”说着,夜小楼再度向雪千影行礼致谢。
“我与婉婉是好友,这样客气的话,天士就不要再说了。”雪千影欠身还礼。而后打量四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夜小楼望了望自家营地的灯火:“天晚了,我送送你吧?”声音很小,仿佛是有几分犹豫,又好像是有什么话怕被家人直到似的,还怕雪千影不肯——毕竟大半夜孤男寡女,自己不在意,对方可是女儿家——又连忙解释,“有件事,关乎婉妹,希望能跟元君商量一二。”
雪千影想了想,不过是走一路,夜深人静的,也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便点头答应下来。
夜小楼跑回自家门口,从值夜的师弟那里,要了一盏琉璃灯,提在手里,对雪千影道,“我们走吧。”
两人在夜色之中并肩而行,走得并不快。夜小楼刻意与雪千影保持着半条手臂的距离。两人不声不响走了半程。
“你我切磋之事,不要让婉婉知道。她很是在意你这个兄长,万一误会我们之间有了什么龃龉,平白担心。”
夜小楼点点头,笑道:“你待她真心实意,比家中兄弟姐妹还都要好些。”说着,夜小楼叹了口气,“她时常与我说起你。我知道,是我对她照顾不够周全,她在家中过得不如意,才格外珍惜你这个朋友。家里那些兄弟……算了,好好的,提他们做什么……这两年我越发忙碌,婉妹这边总是顾不上,很多事都知道的太晚。想要找后账,未免显得我这个少家主不够气量。总是借伯父和姑母的手来惩戒那些人,一次两次还可以,日子长了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偏心。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家师妹今日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讥讽我,说亏我还是做哥哥的,妹妹受了欺辱也不见出来说句话,云齐天士,不过如此。”
“芙妹年少骄纵,当时也是被陈彩气坏了,你不要往心里去。”雪千影站定,转身代师妹致歉。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来找自己诉衷肠?莫雪歌如此,夜小楼夜氏如此,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说的也没错。我这个做哥哥的,确实不太够格。比如现在有件事,我想插手就很为难。”
“什么事?”终于说到了正题,雪千影停下脚步,看向夜小楼。
“婉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叔婶,在为她张罗婚事了。”夜小楼顿了顿,“我竟然到了今日才知道。”
雪千影蹙眉不语,心里开始冒火。
“婉妹今年二十有四,资质也不算上乘。家中其他差不多资质年纪的女子,大多已经婚配,有的连孩子都生了。我已经是很努力的劝说伯父留她了。可伯父虽然是家主,但于婉妹来说也只是伯父,这天底下,除了你们莲氏,大抵还都是要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婉婉自己的意思呢?”
“八成她自己已经知道了。这种事我叔婶不会背着她。”夜小楼顿了顿,“而且,她从未曾向我提起过,也没跟你说过,大概是认命了。”
“所以,你来找我是要商量这件事?”
“我是想问问,无常元君,你是否对婉妹有意?”
雪千影愣住了。
“咳咳,”夜小楼尴尬地咳了两声,“仙门世家,这种事情不奇怪。叔婶的谋划,是要用她来笼络夜氏的外姓弟子或旁系门人。你若是有这样的念头,趁早与我说明,别到时候去抢亲,伤了两家的和气……”
雪千影皱起眉头,眼前人无意间与陈彩的形象有些重合。她下意识举起了手,差一点就抽向夜小楼的脸。
见雪千影面露愠色,夜小楼知道是自己猜错了,想要道歉,雪千影却大步朝前走去。
夜小楼连忙提着灯追了上去。只见雪千影又停了下来:“我当婉婉是挚友,也愿意事事为她着想。但仅此而已。你方才所说的事,我回去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她将终身托付给一个不喜欢甚至都没见过的人。”
“是是,你若是想到了,赶紧来告诉我!我这个堂兄能做得有限,但凡你有办法,我会尽力一试。”
见夜小楼还算诚恳,雪千影强敛怒意,“如果云齐天士有什么好主意需要我帮忙,也请言明,我必会配合。”
夜小楼重重地点了点头,“先行谢过。”
两人又走了一段,雪千影才开口:“前面就是莲氏,云齐天士不必送了。”
“张口闭口都是仙号,未免太疏离了,咱们换个称呼可好?”夜小楼突然笑眯眯的凑了上来。
“浪荡子。”雪千影笑骂了一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