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弋江的匕首,已经悄悄握在了掌心。
他看着这个女人,心情很复杂。
他又点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是个无知无觉、单纯至极的人。
甘弋江和她在一起,得到过很多想要的消息,也得到了一种不敢对人、对己说出口的快乐。
现在,她得死了。
她必须死,因为她知道很多事。
陈微箬的眼睛里,倏然涌上了眼泪。
大颗的眼泪滚落面颊,她脸色似乎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生病,甘弋江是知道的。
他也给她找过大夫,可惜效果微微。
陈微箬很消瘦,故而穿得特别厚实。
她望着甘弋江,解开了自己棉袄的扣子。
甘弋江眉头一紧,上前就要动手。
突然见她的衣领里,露出一抹红色。
正好朝阳照进来,她衣裳的红光,与霞光一起落在她脸上,给她容貌添了几分绮丽,她竟格外美艳。
她解下了扣子,甘弋江突然愣住,因为陈微箬穿了件嫁衣。
血一样的红衣,颜色端正,上面的绣工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
两人相好时,她就说过了,她已经开始绣嫁衣,等着他上门提亲。
陈微箬整了整衣裳,又用手轻轻摸了摸柔软的绸缎面料。
她微微笑了笑:“有点大了,我最近太瘦,又来不及改。”
她余光,已经瞥见了他掌心匕首的寒芒。
陈微箬安安静静转过身,低声对他道:“没关系的,我闭上了眼睛,就不会害怕。”
身后是他的脚步声,凑近了几分。
陈微箬果然闭上了眼睛,任由热泪再次滚落。
她轻轻握住了手掌,心里万念皆空。
她不恨谁,也不留恋谁,胸腔是一团燃烧的热血,那是她的爱情;现在在冷却,慢慢成了灰烬。
她若是死了,一定做不了鬼,因为她没有执念。
对父母,她也没愧疚。
在白崖镇总是要死人的,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
陈微箬相信,命运是公平的。
她死了,也许下次她父兄在战场上又能躲过一劫。
只是很遗憾……终究没机会告诉甘弋江,她有过他的骨肉。
良久,吹面的风那般寒冷,而甘弋江落在掌心的匕首,却迟迟没有划上她的脖子。
她应该死的。
遇人不淑,她有眼无珠,她就该死;知道了他的秘密,总归会是一个隐患,除掉她,他就后顾无忧了。
她明知他是细作,他是杀害周月明的凶手,还袒护他,牵连父亲,也是该死。
陈微箬已经想开了。
可是,刀子为何迟迟不来?
她睁开了眼,破庙里的光线更足了,一缕金芒落在她绣了金线的嫁衣上,让她周身熠熠生辉。
转过脸,身后空无一人。
破庙结满了蛛网,飘飘荡荡,宛如纱幔,视线里已经无人了。
陈微箬立在那里,像个回魂的女鬼。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大哥焦急的呼喊:“微箬,微箬!”
陈微箬仿佛大梦初醒。
她打了个寒颤,跌跌撞撞跑出了小破庙,迎面却遇到了一大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