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1 / 2)

“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是一个月以后。医生说我受了很重的伤,能醒过来就是个奇迹。”叶盏说,“我以为你会被亲卫队带走,但是打听之后,却发现你根本没被带回去。我立刻回到归墟找你,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实在太累太慌乱了,根本没想到去检查深蓝定位的“安全”坐标。那片城市废墟之所以“人口不太密集,附近没有危险的异兽”,仅仅因为那里藏着更可怕的东西——归墟的入口。

归墟,所有绝望的感染者和尚有理智的堕种,最终都将归去那里,如同众水流向海底的无尽之谷。

在落日废墟号上的时候,叶盏曾听船员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织巢的主母有多么可怕,但在归墟那个地方,随便一个活物就能达到堕落圣人的级别。

而他把祁渊一个人丢在了那个地方。前后可能仅仅有几分钟的间隔,祁渊就失踪得那样彻底,连龙寅都束手无策。

他曾经非常努力地去找过祁渊,为了潜入归墟吞服危险的觉醒剂,去翻尸堆一具具查看那些高度腐烂的脸,甚至悄悄回到玄城,期望祁渊会奇迹般地出现在熟悉的街角。那段记忆现在已经变得很模糊,很多片段都好像是重复播放的默片:他反复寻找反复受伤反复崩溃,最后终于以一种近乎麻木的悲痛,接受了祁渊大概率已经死去的现实。

因为无休止地服用觉醒剂,有时甚至直接用异兽血感染自己,那段时间同样是他战力的巅峰,归墟的什么刺头他都敢惹,什么样的狠他都敢斗,打起架来像不要命,然而那个见证他挣扎的人却评价道:“我从没见过你如此软弱的时候。”

而现在,光是泅入记忆的深水,他就感觉自己重新变得软弱了。

但他是绝对绝对不能软弱的。

叶盏沉沉地眨了下眼睛,强行把这段记忆抹掉,一个字都没向祁渊透露。再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疲惫:“……大致就是这样了。”

“嗯……”祁渊听完后,沉吟良久,问道,“那个叫你‘甜心宝贝’的人是谁?”

你听了半天只有这一个重点吗……叶盏不愿多说:“是我的一个旧识。收到我发的求救信号后他带着人及时赶来,先是找到了飞行船,但没有找到我的人。他把我救了回去,龙寅只有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想他应该很快就离开去找你,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没找到你,明明你就在很近的地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渊只是望着他,一个字也不说。他的眼眸中凝聚着复杂难以言喻的情愫,五年里那些被抛弃的恐慌、怨憎、痛苦和不甘纠缠成的死结,忽然就松脱开来,让他得到一种许久未有的轻松。。荒原般枯寂的胸膛中忽然涌上许多滚烫的情感,像岩浆一样快把他的心烫化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涌起千头万绪,但没有任何解释的**,因为那之后发生的事只有丑陋和狰狞,简直挑不出任何值得在这一刻讲述的东西。

半晌,祁渊轻声问道:“所以说,你是为了留在我身边才装作Omega,是为了保护我才带我离开的,是不是?”

叶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一下,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说辞,他心里的确多了很多杂念,但是和祁渊说的时候,他半点没有暴露,只简单讲述了大致的脉络,但那些惊心动魄的内情和掩藏不住的情愫,还是无可避免地渗出了话语的缝隙。

那是一个装满了情感的瓶子,稍微挤压就会满溢出来,叶盏没法解释,假如他对祁渊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危险调查,为什么要拼命带他离开。这不是什么好事,祁渊多喜欢他一点,只会多增加一分留下他的执念,这不是他想要的。

祁渊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回避:“你从来没有丢下我独自离开,对不对?你一直是想要救我的……”

叶盏猝然打断他:“就结果来看,有任何区别吗?”

“但我想要的就是过程,”祁渊果断道,“结果并不重要!”

“什么过程,那些事早就盖棺定论了,难道还回得去吗!?”叶盏烦躁地想要站起来。祁渊忽然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笃定地说:“所以,你一直都喜欢我。”

“哈……”叶盏失笑,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却干涩发苦,“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头盖骨掀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你这一生里,有对其他人那么好过吗,”祁渊问,“哪怕只有对我好的十分之一?”

其实百分之一也没有,叶盏想。但他张口说的却是:“那不能证明什么。”

“所以说,我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人。”祁渊笃定地说。

照这个逻辑说也没错啦,但不能那么算吧?!叶盏抱起胳膊:“玩文字游戏也没用,感情的事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决定的。”

“至少我能确定,”祁渊伸手按住他的左胸口,那里心跳很快,“我是离这里最近的人。这就足够了。”

叶盏狼狈地后退一步:“我的心又不是汽车旅馆,不随随便便接客好吗!”

祁渊黑沉沉的眼眸却依旧凝视着他。他的情感如风中的火焰,竭尽所有地燃烧,肆意地蔓延,要把一切都吞噬烧毁。即使躲得远远的,也能感到那炽烈的温度,光是望一眼,就要被他点燃。

叶盏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说不清是畏惧还是别的什么,“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帮你查案,而不是想跟你**。我们可以进入正式话题了吗?”

说话间他已经强行隔开祁渊的手,后退几步贴在墙上,竖起了全身的刺。祁渊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居然没有继续强势地逼上,而是强迫自己坐下来,端起玻璃水杯,低头喝了一口。叶盏盯着他的喉结滚动,自己也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要命。

再抬起头来时,祁渊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些汹涌的占有欲只是错觉。他把杯子递过来,叶盏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把水杯放在了自己一侧。

同喝一杯水这件事,早就演练过千百遍,他甚至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

祁渊抬了抬下巴,用沙哑的声音道:“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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