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总之,你必须马上接受手术,”风饶结巴了两下,又很快恢复了医生的尊严,“必须立刻清除变异组织,防止扩散。”
简而言之,手术会切除掉他的翅膀。比起等它自然萎缩,手术是更加安全稳定的方式,叶盏没有异议,反正被祁渊发现后,飞走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不用那么紧张,我的体质不太容易堕落,这点感染不算什么。”叶盏一边慢吞吞地换上手术衣,“倒是医生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风饶正给他清理细小的伤口,皱眉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趁现在有时间,随便聊聊嘛。医生你一直很忙,我都找不到时间和你说说话。”
风饶抬眸望了他一眼,“你就像我楼下玩耍的小孩一样。”
“嗯?”
“我说过,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有留意你。那时候我每天6点起床,凌晨1点休息,忙着我的学业和工作,每一天都累得要死。你就像是我写作业的时候在楼下玩耍的小孩一样,很闹心。”
叶盏回忆起肆无忌惮的学生时代,的确玩得很疯,顿时有些汗颜。然而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上学的时候,你应该早就毕业了。”
“这只是个比方。那时候我在研究院读博士,你不是经常跑到研究院来玩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了。”风饶推了推眼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绿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怎么说呢,你和我们都不太一样。我们这些在城内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刻苦用功,为建设龙野奉献青春,为延续文明而燃烧生命什么的,大家压力都太大了,一刻也不能放松。
“Alpha士兵拼命训练,院里每天都能收到运动过量猝死的病人,肌肉溶解关节损耗都是小事。为了完成生育指标,Omega还没成年就开始受孕。我们这些Beta呢 ,就拼命地读书,学习技艺,否则将来找不到工作,就会被驱逐出城。每个人都走在安排好的轨迹上,工作、结婚、生子、猝死,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的尽头……
“但你不一样,好像始终是个来游玩的观光客一样,谁都束缚不了你,也没法拿你怎么样,除了老城主,谁的话你都不听。不用为了某个伟大目标而奋斗,也从来不合群,哪一天不耐烦了,就能潇洒地抛开一切,飞到另一片天地……”
“哈哈,那不就是他们说的‘自私自利’吗,”叶盏回忆起那段荒唐岁月,忍不住勾起嘴角,“还有什么‘只想享受玄城给你的好处,不想承担建设玄城的义务’啦,‘不懂得感恩,没良心的小畜生’啦,这些话我都听腻了。”
“就算是自私吧。”风饶说,“说实话,在遇见你之前,我周围都是一样拼命的人,虽然很疲惫,但我从来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的。可后来每次我看到你,那些想法就会浮现出来:什么时候我能为了自己活一天?能够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让自己开心的事,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用过被安排好的人生。”
叶盏似有所悟:“所以你离开玄城,来到了这里吗?”
放弃了城市里安全优渥的生活,跑过来与强盗为伍。
风饶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那你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了吗?”
“我还在努力,”风饶翡翠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但我能感觉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比过去要快乐。”
他继续说道:“所以虽然重新见到你让我很开心,但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你自由又快乐的样子。”
“谢谢你,风医生。”叶盏说。这一句比过去所有的谢谢都真诚。之前他一直怀疑风饶对自己好是另有图谋,他向来会把人想得很复杂很坏。但事实证明,有些人的确会怀有非常诚恳的好意,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
“不用客气,你都谢了我多少次了。”风饶穿上防护衣,拍了拍他的翅膀,“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我会帮你去劝劝祁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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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结束,非常成功。风饶摘下口罩,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叶盏趴在手术床上,还在麻醉中没有醒。他安静沉睡的样子非常有欺骗性,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难怪会让那么多Alpha上当。
但如果看过手术报告的话,就会得出与外表完全相反的结论。叶盏的身体十分强悍,远超Alpha的平均水平。他没有特殊的血脉,绝非异能者,但又拥有奇怪的自愈能力,不会受到血脉的侵蚀。
拥有这样的天赋,难怪他会放心地主动感染。
风饶默默地看了会儿,叮嘱护士看好病人,便转身离开。
他拎着两罐啤酒,辗转找到了独自一人吹夜风的祁渊,“来一罐?”
这里是船尾,有一间巨大的观景阳台,头顶和墙壁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广阔的风景。
站在这个高空的孤岛上,地面变得暗淡而遥远,飞船如飘游在暗夜的国度。天空清透如水,浸着无数颗亮晶晶的星子。自工业时代起,一直到公元末年,人类恐怕从未在城市上空看到过如此绚烂的星辰。
祁渊接过啤酒,“好东西啊,哪弄来的?”
啤酒是定量供应的宝贝,在飞船上尤为紧俏。
“秦航的存货。我帮他处理伤口,他给了我两罐。”风饶说。
“他受伤了?”
“主要是鼻子上挨了一拳。”
祁渊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风饶推了推眼镜:“你带回来的逆鳞之甲我测验过了,绝对是传说级的宝贝,穿上之后能抵挡绝大部分异兽的攻击。不过对你来说有些鸡肋,你本来的龙鳞就足够坚硬了。为什么要冒险去织巢?”
“这个么,父亲快要生日了,”祁渊道,“我想送他一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