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上了车。
几声“轰隆隆”的巨响,在老人转动把手后的几秒内,电动三轮车逐渐驶离了这个满是泥泞的丁字路口,朝着一望无尽的深邃而去。
……
“三位,实在对不起,我这个朋友……他很惨,我不是有意要把他带在车上的。”
男人的语气很诚恳。
对于和死人乘坐一辆车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他也清楚,所以在周成晔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第一时间就道了个歉。
“要是你们觉得过分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把路费包了。”
“没关系,”红裙搭在冰凉的铁皮车斗上,司竹半蹲着靠着最后面的侧壁,热情的笑了笑道,“你这个朋友……怎么了?”
“他……工伤。”男人往中间蹭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尸体旁边,盘起腿来,正对着他们。
直到此时,三人也才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着的,是和死者同款的小背心,身下这是一条农民工最常见的蓝色裤子,还是那种早已经蹭的肮脏不堪的那种。
男人的脸上也是如此,一张方形的国字脸,上面沾满了灰尘泥土,稀疏凌乱的头发趴在头顶上,好像几个月都没洗过一样。
“我这个朋友命苦啊,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结果干了没到一年就……唉,那个黑心的老板还总是拖欠工钱,直到最后也就才扔了五千块。”
说着,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不那么鼓囊的信封,露出来半截展示开来,里面全都是肮脏的钱币。
“我们一起在辖呈区打工,我是他的工友,从他来就认识了。他身体不好,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半夜身体虚弱的跑出去咳嗽,有时候还吐血。”
“我们想让他去医院,可他就是不肯,说医院太贵,他这身体不值得去医院。有时候我们干工程,一忙就是一整个月,在工地里他甚至都会突然晕倒,可即使这样他也总说没事,最气人的是,那个老板还因此,骂他消极怠工,要克扣工资。”
“事实上,就算是克扣了也好……这一年,他压根一分钱都没有给我们发过!”
越说这,男人越咬牙切齿起来。
“直到前不久……某一天的晚上,我这位小兄弟在干活时再次吐血晕倒,当时我就在现场,看到他拼命的呕着,血水像是水一样从嘴里,眼睛里,还有鼻子,耳朵里哗哗的流淌,我们都吓坏了,以至于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当他彻底倒下去时,我们才上去查看情况,也立马拨打了120,可结果……当救护车来了之后,就发现他已经死了,死因是心脏破裂。”
“我们所有工友都很伤心,也因此联合朝老板索要了他的工资,结果最后就……”他再次摊开手掌,露出躺在当中那一沓明晃晃的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
只有这些。
这就是一条人命的钱。
人类的悲欢是相通的,听到此处,司竹也露出了伤感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今是……”
“这不我们想着,人死了总是不要流落他乡嘛。因为一直没听他提起过父母,也只知道他来自平口区的一个村子,我们就想着距离辖呈区不算太远,所以我便代表了其他工友,打算亲自将他的尸体送回到老家,找到他的家人。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将尸体火化,然后再在找个家附近的地方埋了,也算落叶归根了。”
原来是这样。
望着这位满脸沧桑苦笑的农民工人,周成晔缓缓吐出一个问题,“他家在哪?”
“我听他提起过一次,好像叫……孟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