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漏壶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声声入夜,卫临修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他睡着了。

可柳凝却愈发清醒。

身边的男人睡得极沉,她把他的手臂轻轻挪开,没有惊醒他。

刚刚睡不着,她思绪翻涌,又想起当年家中逢乱的情形。

精致的花草被践踏得七零八落,到处充斥着下人和女眷们惊叫哭泣的声音,官兵们手里的刀折出刺眼的光,手起刀落,她没看到父亲与伯父被刺死的表情,只看到他们缓缓倒下,血溅得到处都是,在纯白无暇的雪地上一层一层晕染开来,像是正怒放的红梅。

她从此反感血与梅花,对红色生厌。

不过这些柳凝都能很好地隐藏起来,她早已习惯平淡应对,就好像这一切惨剧都未曾发生过。

但今日却不知为何,想起过去那些事情,竟微微生出一丝心烦意乱;再一睁眼再看到枕边的卫临修,更是几欲作呕。

她不愿再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地起身,随手取了件衣衫,虚虚披在肩头。

卫临修睡得正沉,柳凝漠然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轻轻推开房门。

夜深了,客栈的灯火都已熄灭,月色却分外皎洁,透过窗子映照进来,倒也能清楚视物。

柳凝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胸闷,想换个地方透透气。

她把房门合上,刚走了几步,脚下却如生了钉子一般,僵立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前方。

人果然不能太任性。

她睡不着,极难得放纵了一回性子夜游,却还没开始,便惹了祸事上身。

几步之遥的前方,景溯正立在窗边,原是背对着她,听到动静转身,与她对了个正着。

窗外月色如洗,清澈得连尘埃也看得见,柳凝无处遁形。

他却正好逆着光,脸色沉在一片幽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隐隐感觉到周身的威压逼仄,暗沉沉地将她包裹,与明亮轻盈的月光割裂开来。

相顾无言,一片死寂中,柳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是心脏的跳动,她把握不了。

柳凝竭力冷静,正打算施一礼便回屋,可男人却一步步踏着月光走进,近到她能看见他藏青衣襟上的暗金绣纹。

“今夜月色倒是好。”景溯盯着她,“玩得开心么?”

“我……不是故意失约。”柳凝垂下眼,“本来正要去找殿下,却被夫君突然拉走,我也是没有办法。”

她柔柔地解释着,故意示弱,只盼着他能看在她低头的份上,将今天这事揭过去。

“可是孤在后门,等了你一个时辰。”景溯嗤笑一声,语气泛冷,“你说,你要如何补偿?”

柳凝心中烦不胜烦,这本来也不是她的错,他又何必非得跟她过不去。

但眼下还是脱身要紧,她只好随口敷衍:“待过几天,我找个合适的时间,主动邀约殿下……可好?”

她说得含糊,景溯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幽幽沉沉氤氲着,凝结成化不开的阴霾。

柳凝被他看得发毛,稍稍推开一步:“已经很晚了,我也该回房歇息,万一夫君——”

她本想说万一卫临修醒了,发现他们两个在这儿,谁也不好看。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被他一把扯过去,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柳凝生怕卫临修醒来,死死咬住下唇,才将没出口的惊叫咽了回去。

可她整个人却被景溯扯着,她企图反抗,双手却都被他制住,强拉着她进了他的房间,后背靠在门边,后退时将两边门缓缓合上。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里点着好几支烛火,顺着屋外带进来的风,倏地颤了一下。

适才挣扎,柳凝披在肩头的外衫落在了地上,本就宽松的寝衣,领口也散开了些,从一侧肩头滑落一寸,露出一小截雪白玉臂,一枚小红点在衣衫里半遮半掩。

景溯微微一怔,抬手将她左臂边的衣衫又略略往下移了些。

那是一枚守宫砂。

颜色接近春日里初开的蔷薇,略淡,点在雪白上,却自有一番活色生香的滋味。

玉扳指压在肌肤上,微凉,而他的指腹更冷,按在那枚浅红小点上,动作虽轻柔,柳凝却忍不住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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